江继山心里惦念应遇初的情况,耐心极速消磨,食指伸进扳机护弓内。
中年人在他们后面几米的距离,笑的十分深意,插着腰似乎在看好戏。
江继山感觉身后的青年人忽然一把抱住了自己,举起枪托猛击他的左眼,几乎同时一声枪响惊动了沉睡中的树林,后面的中年人仰躺在地上,鸟儿哗哗高飞。
青年人被吓得吐出一句脏话,说是遗言更准确——一颗子弹射进他的内脏,鸟儿们再次被惊动的拍翅疾飞,深怕再不走,自己也跟那两个大块头一样,动不了了。
这一边混血男人正举着双手表示无辜,他的脸上一道口子,血流了不少,应遇初小豆丁一样的力道,但手里的匕首还沾着血,余威犹在。
两声枪响传来,混血男人呵呵一笑:“听,你的哥哥正打猎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还是我们好好聊聊天吧。”他竟用的是温柔的嗓音。
应遇初听见枪声,心里猛的一颤,手心发凉,男人悄声走到他后面,打掉了他手里的匕首,双手抱起他,拎着小鸡一样将他丢到树下,应遇初头部撞在树干上,一时间发晕,已经被人打了一巴掌。
小孩的力气怎么也推不开他,男人坐在他身上,一张嘴像喷粪机,骂些难听的脏话,当然也只是遗言,一颗子弹冲破空气,穿过他胸前,另一颗子弹打爆了他的头。
他倒下去,被树干撑住了头部,从后面看去,仿佛一个正在忏悔的教徒。
这一次的余威连树都颤动。
江继山丢下枪跑过去,将应遇初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下抱出来,看见他脸上身上都是男人流出的血,全身都在发抖,紧闭着眼,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做临死挣扎,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没事了……”江继山抱着发抖的人跑到溪边,用沾了水的手抹去小孩脸上的血,看见那红肿的脸颊,一时间十分难受,“很疼吗?”只好抱紧他。
落日无声,飞鸟又落在枝头,树林再次昏昏欲睡。
狼嚎声渐渐多了,夜晚的森林属于食肉动物的猎场。血腥味引来了狼群。
两个孩子躲进车里,黑沉沉的夜色里,狼的眼睛幽幽发亮,一双,两双,三,四,五……江继山数到第十一头时,那个虔诚的暴徒被狼群拖走了,一些迫不及待的饿狼已经在分尸,可以想象另外两具尸体的下场。
有几头狼围着面包车打转,其中一头扒在车窗上,咧出了獠牙,两个孩子蹲在椅背后,应遇初这个时候异乎寻常的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怕,可能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经历了白天的事,让他以为动物会比人类安全得多。
江继山再次抓紧了猎枪,这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东西了。
狼的目光幽幽的打量着这两个人类孩子,最后停在了江继山的身上,那双眼睛在和它对视。
造物主刻画最奇妙的是眼神,它证明了语言世界的逼仄贫瘠,让不同种族,不同种群,甚至不同种类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不会绝对。
此刻在这个小星球上,在生命进化了亿万年后,一头狼和一个小孩隔着玻璃对视,一种空旷深邃而幽暗的时光扑面而来,星光碎片从多少年前出发,在此刻到达这两双眼。
在未来多少年后,江继山依然会想起这个夜晚,宁静深邃的星空向他压迫的那个夜晚,生命的自由和纯粹被放大,人类退化成依靠钢铁来护卫自身的渺小生命。
第5章 少年往事 5
这一分钟如同一个世纪,狼终于离开了面包车,首领一走,狼群也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