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1 / 2)

破云 淮上 4183 字 9天前

他的步伐仍然很稳,身姿也非常笔挺,但从略不自然的嘴角和紧绷的下颔线条上还是能看出一点点局促,似乎并不太适应成为这种喜庆场合的主角。

空气凝固半秒,所有人的都仿佛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轰!

新一轮更加澎湃、强烈的掌声从来宾席上爆发而出,所有人都在恍然大悟后拼命拍起了巴掌。韩小梅的表情仿佛三观被刷新,杨媚激动得脸都红了,马翔目瞪口呆看着江停走到台前,终于喃喃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咳咳!”江停站定在吕局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笑了一笑。

吕局好似从不认识般瞪着他。

“……你……”江停拘谨地指了指,“要不要去叫一下严峫?”

哐当!严峫推门而出,一手拎着裤缝悲愤道:“误会!”

酒店的金发女经理拎着剪刀跟在后面,笑得几乎难以自抑,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严峫在所有人混合着震惊、感叹、难以置信、恨铁不成钢等种种复杂情绪的注视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台,哭笑不得地推着江停往后搡:“你怎么跑出来了!不行,你回去重新走!”

江停像平时一样从容不迫地辩解:“他叫新郎,你不出来……”

“我的裤子被卡住了!你回去重走一次!”

“不行我已经走出来了……”

“小心我抱你了?!”

“你这人不能这么暴力……”

严峫一把抱起江停,打横扛在肩上,犹如传说中抢了公主的恶龙,雄赳赳气昂昂穿过会场,在所有人的欢呼哄笑声中大步踏上台阶,钻进了新娘休息室的门。进屋后他把江停往地上一放,二话不说就往外冲,临冲出去之前还没忘记往江停屁股上重重一捏,再回神时他已经像脱了缰的野驴……野马一般跑回了不远处的婚礼现场。

吕局当机立断:“下面我们请新娘上场!”

掌声汇聚成欢乐的海洋,江停啼笑皆非,一手捂脸地再次出门,踩着被严峫碾得七零八落的花毯上前,老远就只见严峫斜签着身子,冲人群中急赤白脸的魏副局解释:“真的是裤子被卡住了……我是上面的那个!真的!”

魏副局:“我们建宁公安从没屈居恭州之下过!你们放开我,让老子毙了这丢人的玩意……”

马翔:“我拉不住了!老高来帮把手!”

吕局拿起结婚誓词,笑眯眯道:“严峫?”

严峫赶紧摆脱魏副局的无敌铁砂掌,一边拉平裤缝一边正色站直。

“江停?”

江停咳了声,双手交握在身前,略微低着头。

吕局扶着老花镜,他手里那份厚厚的结婚誓词是严父作为一名(前)高中语文老师修修改改了三个月的心血结晶,堪称学贯中西通晓古今,圣经基督教、孔雀东南飞、舒婷胡兰成一个都没放过,充分展现了s省前首富家的文化底蕴。他是这么写的: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你们将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羞惭之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吕局头上冒出了无数黑线,终于磕磕绊绊念完一页,纸往后一翻,下页赫然是:

“爱是岁月静好,爱是现世安稳。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吕局:“………………”

吕局沉默下来,几秒后在所有目光焦点中把结婚誓词往桌上一放,背手冷冷道:“我国婚姻法规定!”

正陶醉在自己文采中的严父:“诶?”

“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禁止家庭暴力,禁止家庭成员间的虐待和遗弃!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关系!请问你们能做到吗?”

严峫:“能!”

江停心说刚才不还在念圣经么,怎么突然又到我国现行婚姻法了:“能。”

吕局大手一挥:“我宣布你们正式结婚了!”

严父:“我的圣经还没念完呢?!”

没人在意严父的圣经了,严峫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早已不知道被把玩了多少遍的天鹅绒戒指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铂金素圈——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内侧用花体字刻着两个人的姓名首字母缩写。

阳光在戒圈上荡漾出一圈光晕,不知怎么的严峫手指有点发抖。

就在此时此刻,他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绿地如茵,慈爱的父母、欢笑的亲朋、出生入死的伙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围绕着他们,完好无损的江停微笑站在身前,所有阴霾与创伤都冰消雪融,彻底消弭在了高空的风里。

所有细节都跟梦中的情景完美重合,只是人群中少了某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他曾经以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已经离开这条漫漫征程,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它带来丰盈的馈赠,也带走一部分完满。不论多么努力,遗憾都始终存在,并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只能让自己学会接受和释然。

严峫吁了口气,突然他的手被拉住了,随即只见江停神态认真地,把一枚相同的珀金素圈套进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然后笑着拍拍他手背。

“……”严峫憋出来一句:“你怎么又抢先了?”

江停大笑,被严峫一把攥起手腕,恶狠狠把戒指戴上了手指,威胁道:“戴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从此以后要改姓严了!明白了没有?”

江停维持着一手被他死死拽着的姿势,笑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江夫人?”

人高马大英武不凡的江夫人抓抓头发,悻悻道:“在想这帮蝗虫今天要吃掉我多少东西,早知道不该免他们的礼金,就该让他们每人上贡半年的工资……”

江停含笑斜觑他。

“……以及最该给礼金的那个人却没来。”严峫终于说了实话,“可惜,按照民事赔偿条例,他起码也得赔我个倾家荡产吧。”

摄影师在人群中穿梭,闪光灯此起彼伏,风吹过热闹的人群,在草地上发出簌簌轻响。

江停拍拍严峫的肩,然后示意他看自己侧颊——秦川被捕那天用三棱刺划出的血痕已经愈合了,哪怕对着光都看不出痕迹来,但江停一直跟严峫坚称自己落下了疤,如果用放大镜看的话就会发现已经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