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让楼羽笙倍感郁闷的是,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看的到自己身后的祁以南?包括镜子里另外一个自己似乎也能在刚才肢体频繁接触的一瞬间看到他,偏偏只有自己,就像是他眼前被蒙了一块纹丝不动的幕布,别说是人影了,连跟祁大少爷有关的鬼影都没看到一个……
莫名羡慕他们是怎么回事?
楼羽笙按下了自己心里暗搓搓的酸意,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手掌被骤然握紧。显然祁以南对于镜子里另外一个自己所说的话也是反应剧烈。
因为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楼羽笙只有靠时有时无的触摸才能体会到他的存在。因此此时祁以南究竟是什么想法楼羽笙其实也是一无所知的。不过好歹也做了这么久仿真人管家了,这短时间十项全能满分的管家也不是白当的,祁大少爷的小怨念,开玩笑,他勾勾手指头楼管家就一清二楚了。
于是他先是一把虚抓着那明显带着一股烦躁和怨念的“手”,直到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手,才放开,朝镜中的自己挑眉:“往日有仇?近日积怨?”
“楼羽笙”虽然是个暴脾气,但是随着镜子内外两个分身的共情感越来越熟练,同源的默契让他抿了抿嘴唇,他虽然性格极端,但是和每个世界的楼羽笙一样聪明,马上便明白了楼羽笙方才的动作是在告知他的立场。
“楼羽笙”心里还是惊涛骇浪地消化着他的表态,不过还是照实回答了楼羽笙的问题。
不过他的回答显然让楼羽笙大吃一惊。
“都不是,单纯看他不顺眼罢了。”
“什么?”
这下子倒是换楼羽笙惊讶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中自己与祁以南原本的身份必然也是对立的死对头,毕竟每个世界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吗?
镜子中的“楼羽笙”沉着脸清理着烟斗中的焦炭状烟块,从楼羽笙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他烟斗内部的情形。只见那原本带着残酷血色光泽的烟块现在竟然已经变得不足之前三分之二大小,显然在他进入这分不清实际时间的游戏空间里之后,“楼羽笙”手上这烟块的消耗量着实不少。并且,原本殷红湿润如滴血的烟块,现在已经变得没有半点光泽,好像是正在干涸的土地,看上去灰扑扑的一块。
连楼羽笙都借着共感察觉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担忧,可那厢“楼羽笙”却像是对于这一幕毫无任何感言。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他又一次这样说着,却让楼羽笙没有之前那么确信了。
他只是埋头清理着,却似乎是某种仪式,苍白修长的手指交叠,手法里带着一股玄妙的惑人姿态,令人情不自禁地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难以移开视线。只是这话里暗指的,究竟是手中的烟块,还是他自己?他的心思摇曳在真真假假的态度中,令人无从得知。
做完手上的之后,“楼羽笙”轻轻拈着手指抬头,对另一个自己坦然道:“怎么?难道你没见过一碰面就看着不顺眼想干掉的人吗?”他把手掌按在镜面上,与楼羽笙的手十指相对,邪气地勾起嘴角,“不过,如果你真的如我猜测的那样……那你应该是一个非常好脾气的性子吧。但是那又如何呢?我们本身就是一体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只是一个人不同的两面罢了。”
楼羽笙手心抵在一片冰凉上面,这寒冷彻骨的温度让他那颗属于仿真人原本冷静的内核中枢开始翻涌上来一股可以称之为热血沸腾的心情。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楼羽笙喃喃自语地开口,脑海中回荡着“楼羽笙”刚刚说过的话。他想,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每当提起“过去”、“以前”这些字眼,镜子里另外一个自己的话头就会被陡然切断。
这个答案其实非常的简单,简单到一开始就直接摆在他面前。想一想他自己在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的经历,丝毫记不得也不知道任何过去,这一点本该让他疑心重重才对。但是不知为何,他这段时间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严重性一样,抑或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让他下意识地频繁忽略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不是“楼羽笙”无法透露出过去的往事,而是楼羽笙自己无法接收和过去有关的信息。
那个没有过去的人,是他。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就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恶念。
他这句话脱口而出,镜子中的“楼羽笙”朝他满意地勾唇一笑,顿时楼羽笙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就像是镜子内外两人一会儿你变成了我,一会儿我变成了你,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他身体中来回翻覆,这种感觉很玄妙,就像是一个大脑一颗心同时控制着两具躯体,却清醒地分了区。
楼羽笙终于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那种缺失一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人性向来就是复杂的,一个人不应该是完全的善念,也不该是完全极端的恶念。他面前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便是他遗失的那部分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