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地又仿佛隐约听到孔扬的声音。在电话的背景音里面,被渲染得模模糊糊,做梦一样。孔扬在问李晋东冰箱里没有多少鸡蛋了……说着等下一起去超市里买。圕馫闁苐张河站在那儿,很嫉妒、很怅然地听着。
半晌才把电话挂掉。
“是谁?”他爬进车里边,聂时俊一边热车一边问他。
张河就把吃饭的事说了,聂时俊嘴角一翘:“那正好,我也去。”
“靠,你要不要脸,他们又没请你。”
“我得跟你在一起呀。”
“你他妈跟我在一起干嘛……”
他话刚出口,聂时俊脚上一踩油门,车子就猛地往前一冲。张河安全带还没有系好,整个人就往前冲过去,额头旁的一声,正正撞在玻璃上。
聂时俊装得还是防弹玻璃,这一下撞得张河差点脑浆都要蹦出来。
结果聂时俊还在那边很没有义气地狂笑:“你……哈哈哈……你……”他还很夸张地抬起手来抹眼睛,好像笑得都哭出来了,“你说说……如果我不看着你,你得撞多少次玻璃啊?”
张河没好气地道:“你不在我旁边我也不会撞上去。”
真他妈的倒霉。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说出来了:“跟你在一起,我就倒霉……”
聂时俊微微一笑,到也不以为忤,只问:“真的?”
张河却又不好回答了。
随后一路上聂时俊又沉默了。
他开着广播,车里边就全都是交通广播电台女主持人阴魂不散的声音。张河配合着沉默了好半天,憋了一个多钟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生气了?”
聂时俊眉毛一挑:“没有。”
“得了,你生气了!”张河手一挥,不耐烦地道:“你这小子,说你两句你就给我摆脸色……”
他嘀嘀咕咕地,忽然又住了嘴。因为他突然发现他以前并没有这样在意过聂时俊是不是有摆脸色给他看。
他面色很不好地扭过脸去。
好半天,他听到聂时俊在他旁边很幽然地叹了口气。
“张河,我不是谭子容……”
你当然不是谭子容。谭子容比你好看多了。张河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翻白眼。
“他拼不过你的家里人,但是我可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能和李晋东一样的,堂堂正正的一个爱人和一个身份……我都可以给你。”
聂时俊的手摸过来,浅浅地握住了张河的手。
炙热的手掌心,还有点微微的湿。张河想原来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紧张。原来聂时俊也是紧张的……
但他年纪已经够大了……如果聂时俊后来还是和他分手呢?与其三四十岁的时候怀念着过去的岁月黯然神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这种怀念的心痛的感觉,一个谭子容就已经足够了。
电台里的女主持人还在说:“今年的情人节很快就要来了,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市里众多的花店已经开始忙碌,玫瑰花络绎不绝地送到店面……”
张河啪的一下把广播关了。
聂时俊轻轻一笑。
“你好好想想吧,”他说:“你心里知道的,我绝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手缩了回去,然后片刻车子就停了。已经到了李晋东小区的楼下。
张河有些发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聂时俊熟练地倒车、停车位,又把安全带解下来。
“你不走?”他问张河。
张河没说话,聂时俊就耸耸肩,从他那一边下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车里登时又幽闭下来,只有前边挂着的一条小鱼,在空气里来回地晃动。
是一条布艺的小鱼,颜色很鲜艳,红绿交加,却不显得俗气。
张河认得这条鱼。前年他去云南玩,带回来的纪念品,随手送给了聂时俊。没想到聂时俊还留着。
他盯着那条鱼盯了半天,最后一咬牙,打开车门跳下去。
“聂时俊!”他大喊。
聂时俊就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表情淡淡的。
张河握着拳头,只觉得指甲戳在手掌心里,疼得慌。他很久没有觉得这样疼过,大学时和谭子容分手,也没有这样疼。
“我……”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我如果和你在一块……没什么一个月两个月的。就是一辈子。一辈子,你敢不敢?”
聂时俊扬起一边眉毛,一种怪古怪的表情。半天道:“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张河又骂了声靠。
聂时俊叹口气,好像张河笨得他已经不忍心看似的。“这世上没什么是我不敢的,张河。”
他看着张河,神情宠溺,仿佛张河是他手心里的什么珍宝。往前又走了两步,伸出手,抚摸过张河的脸颊。张河只觉得他的手烫得要命,大拇指有意无意拂过他的嘴唇的时候,像着了火一样。
“没什么是我不敢的……”他低声地笑:“原来你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