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熟悉的镯子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相隔了十年光阴,病重的母亲在弥留之际,将手上已经氧化的镯子戴到她的手腕上,希望女儿的日子能像镯子上的图案一般繁花似锦,奈何命运无常,那些寄托了相思和祝福的首饰,被她一件件卖出,只为家庭换来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真能换来吗?当时年纪尚轻的季妈妈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爱家人,所以拼命工作,瘦弱的肩膀在顷刻间化为栋梁,去支撑摇摇欲坠的家。
一撑,就是十年。
十年啊,足够季妈妈习惯手腕上再也没有东西可以让她拨弄,足够她在忙碌中忘记母亲的叮嘱,可午夜梦回,她看见年轻的自己,手腕上银镯在光下闪烁,耀眼灼目。
季妈妈没有想到,连她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东西,竟然还有人记得。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十年来的愁绪与迷茫,在季妈妈嘴边化作一句话:“给我戴上。”
“哎!”季爸爸将镯子戴到爱人手腕上,展开一个笑容,“真好看。”
他自认是个没有担当的人,对不起爱人,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家庭,只能在消沉中勉强糊口度日,用称当上还可以的手艺为家里人做顿饭,看到家人满足的神情,是他最快乐的时刻。
人啊,总是想被需要。
季爸爸太想被需要了。
烧伤之后,接连的打击让他更加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有家人和家庭才是牵引他的锚点,而妻子的包容、孩子的早熟,都让他在无形中产生一种挫败。
他是不是……太拖后腿了?
这个家如果没有他,会不会过得更好?
于是当季长宁说出“自己开店”的想法时,季爸爸内心一半是止不住的火热,另一半则是一湾冰层下的冷水,家里本就困难,万一生意不好,白白赔钱怎么办?宁宁已经高二了,再过一年高考,孩子没钱上大学怎么办?
难不成要去求助孩子曾经的养父,去求助他们曾经的养女,去求助纪家吗?
是的,纪家是好人,然然是好孩子,但季爸爸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给别人添加负担。
天人交战尚未结束,季妈妈雷厉风行地把银行卡放在季爸爸面前。
男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力气,仿佛背负一座大山,好在,结果不错。
算完账后,季爸爸想,他要慢慢的,把以前丢失的东西,一点一点找回来。
所幸,他还有很多时间。
二楼,季大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