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悄悄伸出三根手指——
“三少?!”
惊呼过后,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若无其事地拿酒杯挡住自己的脸——也难怪在场的人心情激荡——谢家人是出了名的色艺双绝,再加上镶金嵌玉的家世,绝对是年轻女孩儿的首选目标,那些名门贵女们哈起男人来可照样疯——不过,人家讲究个色而不淫,挑剔的眼光掂量掂量,内心感叹感叹,偶尔动一把春心,面上还是矜贵高傲的模样——
谢家大少温文,小少张扬,谢三少比起前两位,于外貌上稍稍逊色,不过一个男人若皮相过于出色,反容易流于轻浮。谢三少个子高挑,身材颀长,笔挺西装撑起笔挺的鼻梁肃穆里透着几分薄脆的忧郁和冷淡,眼睛深处是一片沉静,波澜不惊,似乎清澈见底但又什么都看不清,你看得久了,舌尖都能够隐隐尝到茶香般的缠绵,细腻、复杂、洒脱、大气、禁欲——
更何况,圈子就这么点大,出来混的,功课都做得十足。
谢三少当年在名扬,那是何等的风光的,何等的说一不二,至今被人津津乐道。还别说,他们那一拨人不管是不是出身名扬,真没人不知道谢暄的——名扬实行学生会自治,不是从谢暄开始的,但此前,说到底也是摆着好看,更多的还是校方拿主意,自治只是个名头,此后,虽也有人想效仿谢暄,兴兴头头也出过几个像样的,但一味地只知狂,不知道收,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比之谢暄,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那是独一无二的时代,独属于谢暄的时代,连带着当初跟着谢暄的那一群人也如夜空闪烁的明星,时时被人记起——谢明玉、陆眠、扬关、王芸……对后来的名扬人来说,那是最好的时代,最可憧憬的时代,对有幸经历那些事并参与其中的人而言,那是最可怀念的岁月,最不可复制的时代——
如今,少年脱去曾经的光环,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圆融,更加深不可测。
见了李老爷子,谢暄送上寿礼,然后知趣地表示不用专门招呼他,他只是作为客人来祝寿的。李义中客气几句,寿宴上确实忙,也就随谢暄了——
谢暄从侍者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慢慢品——到谢家这种地位,已经基本上很少有需要谢三少费心周旋的时候了,他只要冷冷淡淡的站在那儿,自有人费尽心思想要巴结,随着他高兴或者不高兴——
从前,谢暄很不喜欢宴会,那些带着假笑的迎来送往、觥筹交错使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但人真是适应性强的动物,这才几年,谢暄已经能够从中觉出滋味来——这不过是个装修豪华的菜市场,所有人,都是卖者与买者,不过商品更高级,买者卖者更懂得用衣冠楚楚装扮自己罢了——合作案、美貌、青春、才华、人情……哪样不能买,哪样不能卖?端看你手段,能否获得最大利益,能否从一个被挑者,成为睥睨着眼睛挑挑拣拣的人——
转了一圈的何林回到谢暄身边,小声说:“李骏还没回来,这么重要的宴会他也敢迟到,我看外面说李骏对他父亲和爷爷很不满的说法没错——”
谢暄没说话——
谢暄跟肖焚深入地聊过李骏这个人——孩子对家长不满,这种事并不少见,只要父母不是太过失职,在孩子慢慢长大后,这种矛盾是很容易化开的,甚至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问题在于,李骏根本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李家只有李骏这么根独苗,望子成龙的期望自然格外高,对他尤其严厉,李义中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全副心思在事业上,对孩子的教育偏向粗暴,只一个劲地勒令他必须做到最好,李母却是个没什么主见的慈母,只知一味溺爱着孩子,在这两种极端的态度交织下长大的李骏,成为一个野心勃勃却又没什么智商,外表强悍粗暴内心却极端脆弱的人——他一边摄于父亲和祖父的威严,一边又极力想推翻头上的这两座大山,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
“李骏回来了——”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何林在谢暄耳边小声说。
谢暄抬眼望去,跟李骏一起来的人,是谢明玉——
谢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明玉怎么也来了?”还是跟李骏一起——
何林自然回答不上来,谢暄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谢明玉的到来,又是一阵骚动——这位谢小少名声在外,尽管不大动听,但依旧挡不了年轻人对他的追捧和好奇,他就是有那种能力,即使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也有众星拱月的耀眼,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仰慕者——
谢明玉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谢暄,只跟李骏打得火热,后来两个人甚至上了楼,一直到宴会结束也不见人下来——
何林犹豫了半天,试探着开口,“三少,要不要……”
何林还没说完,谢暄就打断了他,“不用。”他朝楼上望了一眼,“跟主人家去告辞吧,该走了——”
谢暄才走到李立文老爷子面前,告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变故就发生了,一个佣人慌里慌张地赶来,大概太过着急而忘了压低声音,“老太爷,不好了,少爷跟谢少爷打起来了,两人打得好凶,扯都扯不开——”
大厅里还没有离开的客人都停下了脚步,目光集中到李立文老爷子这边,有吃惊,有好奇,有探究,有漠不关心,也有幸灾乐祸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