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特撇开脑袋,不愿盯着对方。不只是不礼貌,也是不忍再看。
他深吸了口气,拿着钱袋的手还有些发颤,缓步走进那栋拥挤的小房子里时,面容姣好到仿佛是误入尘世的精灵就坐在床上。
少年茫然地看着他,低声问道:“出事了吗?”
埃米特在床侧坐下,低头看着他瘦得指骨快凸出皮的手:“……嗯。”
“我父亲怎么了?”他又轻声问着。
埃米特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他……出了点意外。”
他将手里的钱袋子放在费舍尔手里,又紧紧握住他的手:“没事……没事,你不用害怕……”
费舍尔跟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什么表情都没有。
在埃米特以为不会听到他回答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说道:“我还能害怕什么呢?”
紧接着,费舍尔低声轻笑了起来:“我什么都不怕,对,我应当如此。”
尽管他没有挑明那其中的意思,可埃米特却立刻理解了对方的话语,他急忙说道:“你父亲先前让我同你们说一些话,只是我想你现在不适合听。”
费舍尔对此无动于衷:“或许吧,我不在意了。”
埃米特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急躁起来的心情,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是愿意给你说的,只是这事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不太好,所以我也不方便在别人那讲。”
他说着瞥了眼外面闹哄哄的情况,又站起身过去对其他人歉意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安抚一下费舍尔,抱歉,我想他可能需要稍微安静一点的环境。”
来帮忙的人倒也能理解,还有人帮这边关上了门。
临到关门前,埃米特还看见默林的母亲也从隔壁赶来安慰费舍尔的母亲。
他合上门,迅速组织好语言,继而一脸凝重地走向费舍尔。
埃米特当然是知道海斯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今天夜里的一切事情仿佛一场注定的意外,将他先前的计划都推向了覆灭。
从海斯和默林那得知的费舍尔的事情来看,让费舍尔去截肢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现在,海斯再一重伤,无论是否去世都将给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最后一击。
埃米特打算赌一把。
他坐回到费舍尔床前,这次与刚才不同,他紧紧地盯着费舍尔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
“前不久你刚刚出事的时候,你父亲就在到处寻找着方法,帮助你恢复健康。或许你知道,诸如教会一类地方,总是可能存在着某些异乎寻常的人们,他们说不定有办法以仪式将你的身体复原。”
费舍尔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话,但显然是知道有这类存在。
埃米特又接着说道:“只是除开我们明面上的教会,还有一些隐秘于地面之下的其他教会,尽管他们也拥有着类似的能力,却并不那么公开,也因此鲜少有人能清楚这些事情。”
“你想说我父亲找到了那种地下教会?”费舍尔问道。
埃米特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这正是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事。在知晓这些事情的人们常说的那十一章以外,这世上还有一个‘第十二章’。那是不能告诉他人的存在,所以你父亲一直在用酗酒的方式掩饰这些。”
费舍尔眼中的光亮恢复了一瞬,又很快熄灭下去:“……可是我的父亲也出事了。”
埃米特忙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便是他在昏迷前托我过来的理由,在出事前我因看不下去他那副模样帮了他一小把,或许正是这样的行动打动了他,所以他才偷偷地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我,我也才能像这样告诉给你。若说其他的没有证据,我同他说话这事大家都能作证。”
费舍尔摇头:“我没有质疑你,只是觉得现在没办法了。”
“不,还有办法。”埃米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告诉我,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钱财,或许今晚,或许明晚……总之就这几天里,第十二章的教主就会前来为你举行仪式。”
“你必须得坚持到那个时候。”他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说道,“请再等一等。”
费舍尔与他对视了良久,浅色的眼瞳中倒映的烛光时明时灭。而埃米特从未感到如此紧张过,他感觉一切声音都在离他远去,只剩下眼前少年在一片寂静中与他对视。
最终,费舍尔轻声答道:“好,我会等他的。”
那一刻,埃米特视线左上角的谈话方块轻轻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