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不敢动了。
沈慎之拿着纸巾,仔细把墓碑上的照片擦了一遍,把那束百合花拿出来放到墓碑旁,又把塑料袋里的香蜡摆上,香台也拿出来摆到正中。
桐市这几年管的严了,山上禁明火,蜡烛也就不再能用真的了,全用蜡烛形状的小灯代替,沈慎之挨个将那些灯打开,黄橙橙的光亮起来,墓碑前好像也慢慢变得热闹了起来。
钟宁看着墓碑上的老人发呆。
老人是很端正的长相,眉细眼长,笑起来眉宇间总有那么几分温柔。
钟宁曾经也觉得那很温柔。
初一升初二的那一年寒假,校园暴力愈演愈烈的那一年,钟宁性情愈发尖锐,在那对偏心的父母的态度里尝尽失望后,终于跟家里闹翻,半夜从家里跑了出去。
钟宁不知道要去那儿,除了学校以外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每年过年会去一趟的奶奶家,那个小镇里的小客栈。
钟宁永远记得那天晚上老太太打开的那扇门,和那时从门里照出来的黄橙橙的暖光。
还有老太太发热的手牵起他冻僵的手,拉着他走进温暖的小客栈里时,跟他说的那一句:“走,跟奶奶回家。”
那是钟宁那时唯一得到过的温柔,钟宁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从那里透出来的一点儿温度,从那以后奶奶说的每句话,露出的每个笑容,钟宁都想要举着放大镜从里面摘出一点能取暖的温度,小心翼翼的珍藏在心里。
那是钟宁见到过最暖的温度。
可经年以后,钟宁站在这儿,再一次看到当年那个最为熟悉的笑容,心里却怎么也再暖不起来。
就像是这些用塑料做成的假蜡灯,虽然也能燃出香蜡的光,却怎么也燃不出烛火的热,烧得再热闹,也仍然让人觉得冷清。
沈慎之拿纸巾擦了一遍手,从袋子里拿了三根香出来,拿打火机烧燃了香头,起身递到钟宁手上。
钟宁看着手上那三根香火,盯着上面明明灭灭的火花和飘出去的袅袅白烟,低着头在沈先生铺的塑料袋上跪了下来。
钟宁给照片里的老人磕了一个头,把香插进了香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