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伤害两个字的时候，她没有什么迟疑和害怕的神色，或者说，从她出现起就表现出了一种怪异的从容。

她在夜晚衣衫单薄主动靠近一个陌生男人，没有丝毫的紧张无措，就好像在自家的庭院中散步。

反倒是阿诺在面对她总是感到无措，感到紧张，感到一些无所适从的羞涩。

他远离世俗太久，几乎从没有跟女性单独相处过。

他后退了一步，“我不会伤害你，请你快些回去，不要在跟着我了。”

少女一边往前走，一边抱着自己的胳膊揉搓着，“我好冷，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说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撸起袖子，小臂在黑夜里白的晃眼，细腻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青紫的血管，五指纤细，指节冻得微微透出粉。

“你摸摸看，真的很冷，我的皮肤都被冻得凉透了。”

阿诺却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连连后退了两步，他皱了皱眉，移开目光，脸上表情很紧绷，耳朵却红透了。

“你快点回去就不冷了。晚上不要在外面乱跑。”

少女绕着他走了一圈，忽的一笑，“你可真是有意思。”

话音落，人影化为光尘轰然倒塌。

阿诺一惊，他伸出手抓了一把散落在空中的光点。

这才意识到方才所见的少女果然并不简单，她使用魔法他竟一点都没看出来，甚至连她身上一点魔法波动都没有感受到。

就算是他曾见过的大天使也没有给他过这样的感觉。

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远远比他更强，强到了超越大天使的程度，在诸神已经离开这片大陆的如今，超越大天使的存在只能是神明的化身了。

另一种可能则是对方修习的魔法非常特别，亦或者是某种隐秘的神血种族。

他环顾四周，收回目光，压下心绪离去。

既然那人没有攻击他，也没有恶意，想来只是与他玩闹一番而已。

黑蛇盘在树梢上，“主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菲洛德娜坐在树枝上，遥遥看了一眼阿诺离开的背影，“送上门的饵都不咬钩，真不知道该说这条小鱼是太傻还是太精明。”

他实在该感谢自己刚才没有对衣衫单薄的少女生出什么邪念，否则明天光明神廷会发现一只派出的天使完全死亡。

·

一大早，贝索急匆匆跑进了花园。

菲洛德娜每天都起得很早，她起得很早倒也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只是日出时自然醒来再也睡不着了。

贝索本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气势汹汹的质问，但见到花间懒散靠在躺椅上，一派娴静优雅的少女，顿时卸了气势。

他抬头看一眼菲洛德娜，低头看一眼脚尖，提起一口气，抬头一见菲洛德娜又不敢开口了。

倒是黑蛇挂在花藤上见他站了半天，不耐烦的从藤上垂下来一个蛇头。

贝索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蛇头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黑蛇，“你一大早跑来干什么？”

贝索偷偷看了一眼菲洛德娜，吞吞吐吐，“镇上突然，突然死了个人。”

黑蛇平淡道：“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总会死，今天死这个，明天死那个。这有什么好来说的，你很闲吗？”

贝索急了，“可死的那个人又不是普通人，谁死都不该他死的！”

黑蛇，“为什么？”

“他是镇上最富有的一个人，年纪轻轻的才三十五岁，又没有什么疾病，看起来还很强壮。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这么蹊跷得突然死掉？！”

黑蛇翻了个白眼，“没有疾病，那就是被人杀了呗。”

“镇上根本没有人能杀了他，他家里全是护卫，还有好多扈从。”

说这个话的时候，贝索一直盯着不远处菲洛德娜的侧影。

图门爵士是整个镇子最出名的人，没有一位农民会不认识这位老爷，他的死短短一个早晨就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在安克郡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死的太突然了，太蹊跷了。

贝索在听到这个死讯的瞬间，他就有了猜想。

安克郡这种小地方，地广人稀，人口稀少，几乎每个人都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熟面孔。

没有人会去杀图门，也没有人有这种不声不响杀死图门的能力。

如果说有一个外来人，可以悄无声息的穿过围墙，不惊动那些强壮的护卫与扈从，轻轻松松让一个人死。

那么那个人只可能是眼前的这位。

菲洛德娜偏过头，她支着下巴看了他一眼就猜出了他的想法，“你觉得是我杀的人？”

贝索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水，他努力的把那句话平稳问出口，“不是你吗？”

菲洛德娜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想要问我什么之前，你最好不要站在我身后。”

贝索走到她的躺椅前，他紧张的看着她。

菲洛德娜抬起手，他只得跪在她的面前，亲吻她手上的戒指。

照例，他还未亲吻到她的戒指，她已经将手抽出。

“你想要问我什么？现在再说一遍。”

她的注视太具有压迫力，贝索目光闪躲，他低下头，唇齿动了动，没有了再问一遍的勇气。

“你已经认定是我杀的人，”菲洛德娜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我要告诉你，那个男人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