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覃往旁边的卧室走,原本是想要把向导们都叫到一个地方，这样一来方便和他们说点事。

只是当走到隔壁的时候，发现原本在不同卧室里面的向导,似乎在他休息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房间。

陆覃打算推门进去，手抬起来下一刻又落了回去。

因为他感受到了向导们似乎在讨论什么事。

陆覃就站在门口，似乎向导们情绪都非常激动和愤怒,陆覃微笑起来,有这样情绪反而是好的，如果什么都不恨，反而会让他担心。

就那么靠在门口,陆覃本来不想去听的，但感应到了强烈的憎恨,那种憎恨不只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陆覃还是稍微听了一下。

这一听，他知道向导们都在讨论什么。

原以为他出现了，他们就不需要再去担心什么,别说这里几十个,再来几百个，他都能护住他们。

但显然向导们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相反的，正是因为自己出现了,他的庇佑,让他们居然也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那就是他们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是向导,和首席一样，所以陆覃才这样护着他们。

这不公平，对首席而言不公平。

首席是强大到可以护住他们，可难道他们就这样成为小白兔，然后一直都被陆覃给护住。

陆覃也有自己的事，他不可能一直都守在他们身边，何况他们之所以会在这里，会成为许多权贵们的玩乐的存在，这里面关系盘根错节。

全部都有首席一个人来承担，这是向导们不愿意看到的。

甚至已经有人在思考，如果后续因为他们，首席需要面对巨大的压力，为了他们和无数的力量为敌，他们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他们得做点什么。

如果有必要，他们集体死亡或者消失都没有关系；

有个向导提出了这样的话，他看向了其他人，那名向导看起来似乎还没有成年。

但他是被父母送到这里来的，他本来已经对所有人都失去了希望，首席的出现，让他知道自己原来也是被人在乎的。

为了那个人，他可以马上就去死。

别的人和视线对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们不会让首席为难，为了他们这些本来就被破坏的随时要坏掉的向导，首席如果出什么事，哪怕只是名誉上受到一点污点，这都是某些向导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在这里聚在一起商议事情，也是大家都把意见给统一起来。

他们感谢和感激首席可以在他们都痛苦和绝望中出现，在他们生命即将要告罄的时候救了他们，他们这一生基本没有为这个世界为别人做出过太大的贡献。

但如果对象是首席的话，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原本还有人不太认同这个观点，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不会成为首席的负担。

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首席之所以是首席，那就是证明他和任何人都不同。

而且，任何人估计都难以达到他的高度。

他来自深渊，他从深渊中出来。

他是从无尽的恐惧炼狱和死亡中出来的。

在深渊中，他到底遭遇过什么，他没有和谁提过，他的表情上，也让人看不到一丝的动摇。

虽然他们都没有接触过深渊，哪怕是深渊异种都没有怎么直接接触过。

但看过一些视频，里面的异种，是让人对视一眼都会畏惧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恐怖深渊，首席却一个人进去后，在两年后的今天出回来了。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是否是比死亡还恐惧的事，向导们不得而知。

但是他们可以感受到，那就是首席遭遇的痛苦，未必不会比他们少。

这样对比一下，自己不过是身体被毁坏了，而就是这样的弱小的自己，成为了首席的负担。

他们根本就不值得。

向导们说道这里都纷纷低下了头，在自我看轻的同时，也会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这样弱，为什么不可以变得强大起来。

到底要怎么变强，无法追赶上首席，可哪怕只要是能够保护好自己，不成为首席的拖累都是好的。

到底要怎么变强。

这是向导们顷刻间，立刻就极其在意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关闭的房门从外面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一身纯白的首席制服，哪怕军服都和其他士兵一样，但是穿在首席身上，就是和别人不同。

首席踱步进来，向导们全部回头，都微微睁大眼，看向渐渐靠近的首席。

首席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的，作为向导，精神力感知强地大家，而且这里还是几十个向导，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了首席的存在。

陆覃走进屋里，他的向导们似乎总是这样，明明安静接受他的好意保护就行了，却总会想要自己也变强。

这样的他们，让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不去爱和呵护。

径直走到了窗户边，向导们纷纷给陆覃让道，每个人的视线几乎都是追逐在陆覃的身后。

看到陆覃到窗户边，缓缓转过身，刚刚他们的讨论首席听到了多少。

他会怎么样？

是会觉得他们不自量力，还是怎么样？

会对他们失望吧？

都这么弱小了，老实待着不好吗？

还想要这个那个，一点都不满足，太过贪心了。

“首席。”

小希抿了抿唇，轻轻出声，其他人这个时候都微微垂了眼，似乎不敢和首席澄然的视线对视上。

这样的人，如同被神祇都在偏爱的人，到底为什么，他们会和他在一个房间里，还被他温柔对待着。

“你们都想要变强？”

陆覃并不拐弯抹角，开口就淡声问。

大家猛地抬眼，全部都表情诧异地望过去。

“哪怕再怎么努力，都很难真的强大起来，也想要变强？”陆覃继续追问。

向导们眸光开始闪烁。

有人甚至脸颊都弥漫上了红潮，是羞耻出来的。

自己到底多不要脸，在首席面前，还想要变强。

有的人，刚才还有过想法，想要自己变强，然后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首席。

这样的自己，真的可笑又可悲。

“不，我并不觉得弱者想要变强是可悲的事。”

“反而在经历过绝望悲苦后，还能保持这样最初的想法，我很喜欢。”

陆覃对待别人，总是表情很少，也话很少。

但是在他的向导们面前，他从来都不吝啬他的话语。

还直接说他很喜欢。

喜欢？

向导们全都愣怔起来。

首席在说什么？

他说喜欢？

喜欢他们的妄想，他们的贪得无厌吗？

但是怎么会，首席是不是太过善良了。

他不该这么善良的。

善良在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代，有的时候反而会拖累到自己。

“首席，我们，你不需要为我们做这么多。”

他们不值得。

他们怎么可能值得，能够见到首席，被首席温柔眸光注视着，就已经够了。

如果首席还要给的更多，他们会承受不住。

陆覃知道每个向导的想，有奢望，也有谦卑，这样多样的感情才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才是他想要救下的他们。

“你们这样，其实反而更好。”

“残破不堪的你们，刚刚好。”

首席在说什么？

是说他们的噩梦遭遇都是好的嘛？

“为什么？”

有向导理解不了首席的话。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破碎不堪的他们，精神世界也同样谁破烂的。

而这样的精神图景，可以随意被别人给进去，他连一面屏障都竖立不了。

陆覃直接带着所有向导，进入到了一个向导的图景中，那个向导的精神体是鲤鱼，不过鲤鱼浑身的鱼鳞几乎都快脱落完了。

鲤鱼在血污弥漫的水里游动着，尾巴摆动的弧度相当得缓慢。

向导站在自己的图景中，他浑身在发抖。

这样破败的图景，首席和其他人进来了，他感到痛苦。

“不需要难受，既然破了，那就修复好了就行。”

陆覃原本是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但是转头就出现在了那名向导的身后，他还伸手将向导瘦弱的身体给搂进了怀里。

年轻的向导转头就把脸给埋在了首席的怀里，只是半秒钟后就伸手去推开首席。

他身上太多血污了，会弄脏首席纯白的军服。

只是他的手马上就让首席给抓住。

“来，找一找你的钥匙。”

“钥匙？”

“什么钥匙？”

向导一脸的迷茫。

“你的精神图景里，有一把钥匙，找到它，打开新的一扇门。”

“这是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他都能够听得清楚，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完全明白不了。

向导朝别的人那边看过去，其他人基本和他表情差不多，都没听懂陆覃的意思。

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有钥匙，不只是向导，普通人也有。

只是普通人需要打开的钥匙埋藏得太深了，一般人到生命终结可能都触碰不到。

“但作为向导的我们，却可以在觉醒那天，获得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将精神体和图景世界为我们打开。”

“但它只是其中一把，还有别的钥匙。”

“而且不只一把。”

“首席，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精神世界其实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空间。”

有个向导看着就文雅气息，她小心翼翼的说。

陆覃朝她看了过去。

可以这样理解，当然还不算太全面，找到下一把钥匙，你们就会知道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来，把手给我。”

陆覃缓缓握着向导的手心，就这样带着他，引领着他，却寻找自己精神世界的下一把钥匙，那个精神体会看到的和涉足的世界。

向导还是没明白，只是在后背靠在陆覃怀里，感受到微凉的体温，在自己的手掌也被抓着，呼吸间似乎都是来自首席身体的气息，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气息，哪怕自己下一刻就闭眼死气，都此生无憾了。

“专心。”

陆覃感受到怀里向导的分心，马上就提醒他。

向导立刻正了脸色，眼底也弥漫出了歉意，跟着一点点将意识给集中起来，跟着首席的引导去寻找。

破败的精神世界，一片混乱，精神体鲤鱼还在水里扑腾，原本巨大的小河，这会就剩一丁点水洼了，鲤鱼在里面似乎连转过身都相当艰难。

向导不知道要怎么找寻钥匙，他浑身开始难受起来，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意识精神层面的。

忽然间，似乎有无数的血污扑面而来，扑打在他的身体上，他开始动摇起来，也在挣扎，想要从陆覃怀里挣扎出去，这样的自己肯定非常难看，必须离开。

向导甚至都用手尖锐的指甲抓伤了陆覃的手背，血珠浮现出来，陆覃毫无动摇，一直就那么抓着向导的手。

向导低头间，看到了猩红的血。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类，血液也该是相同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向导就是觉得首席的鲜血，比自己的要珍贵的太多了。

哪怕是一滴鲜血，都是无价的。

向导低头，他想要用手去把那些血液给接住，不让它们落在地上，落在一地的血污中。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感知到了奇怪的东西。

明明眼前还是自己摇摇欲坠的破烂精神世界，但就是有点什么怪异的事情在发生。

似乎以前偶尔也会感受到这些，但是过去根本就不在意，因为太过细微了，想要去捕捉的时候，那种感觉立马就消失不见。

在这里，在陆覃的帮助下，向导头一次感知得越来越清晰。

真的存在。

他的世界中，还有别的什么存在。

向导的手挣脱了陆覃的手，缓缓朝前面的虚空伸了过去。

然后闭上了眼睛，用整个精神力去感知，真的有什么。

“不要着急。”

耳边传来了平和的声音，像是霏霏细雨，坠落在向导的心中，瞬间就浇灭了他的焦躁。

“不要急，慢慢来。”

再慢一点，就要碰到了。

溜走了？

“不，还在，再慢慢抓。”

“就像是精神链接那样，其实比那个或许还容易一点。”

别走，让我抓住你。

向导笑了起来，闭着眼睛，却弯起了唇角，抓到了。

向导猛地睁开眼睛。

当他垂目间，发现到自己原本应该是空荡的掌心，居然真的出现了一把钥匙。

可是怎么会？

不是首席弄的？

是假的吧？

刚这样一想，向导就睁圆了眼睛，钥匙真的消失了。

他当即错愕，转头往身后的首席面上看，首席面上相当肃穆，没有多少表情。

首席一定对自己非常失望。

“它还在。”

就在向导垂落头，浑身都透露出颓废来的时候，陆覃摁住了他的肩膀，和他说了一声。

向导骤然惊讶，果不其然，掌心里钥匙真有出现了。

“打开你的门。”

陆覃又提醒。

“门？”

“哪里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