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寒用两只胳膊贴了贴时惊尘脑袋,两个人在一处,不必说话,许多情绪便已然明了。
黎未寒结了结界,才问道:“他们有没有……”
“不曾,师尊放心。”
“没有就好。”
最怕的就是屈打成招,眼下这些人应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倘若真到那一步,即便是鱼死网破,他也不会让时惊尘一人牺牲。
时惊尘抵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外头的情况如何?”
“还在查,想来是没查到什么要紧的东西。惊尘,你跟本尊说句实话,你那晚到底去了何处?”
黎未寒虽未怀疑过时惊尘,但心下很是好奇。这人从前去什么地方,去多久,都是会跟他报备的,这次怎么会擅自行动呢。
时惊尘看着黎未寒,静默了许久,才道:“徒儿去查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此事在灵山道不便告诉师尊,等出去了再说吧。”
“你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黎未寒没精打采地叹了一句。
时惊尘闻言,忽地笑了一笑,问他道:“师尊很希望徒儿出去吗?”
“嗯。”黎未寒点了点头,往时惊尘腿上一坐,道,“本尊大抵是习惯了……”
习惯了每次入睡之时,身侧有一个时惊尘。
他的话未全部说出口,时惊尘却大概能明白。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往往在不知不觉间,将人渗透个彻底。
虽然黎未寒对他仅仅是习惯,但时惊尘已然很高兴了。能成为黎未寒的一种习惯,未尝不是一种特殊的陪伴。
“师尊,再等几日吧,还不到时候。”
“你是想……”黎未寒抬头看了他一眼。
时惊尘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想看看,到底还有什么人,勾结起来算计咱们。”
这些人已然藏了太久了,再不连根拔起,只怕会有更大的阴谋。
他早就该怀疑的,从重生的那一天,就该对上一世的死有疑惑才对。
折仙剑不会无端丢失,他也不该那样轻易走火入魔。
除了那杀害时家满门的上一任督护,这背后一定还令有其人。
叶汝当年杀害时家,这幕后之人想必也是知道的。
上一世他没有过多思量便斩杀了叶汝,实在是过于莽撞。
叶汝是因为他母亲的体质,才会对时家下很手。那幕后之人损失了叶汝这么一把利刃,必然不会再放弃他这么个惹眼的炉鼎。
一切的源泉,都来自于那可笑的炉鼎体质。
“本尊把命格一说想办法带出去了,这些日子总也没有回应,想来是那真正打碎魂灯的人,觉得你还不曾定罪,所以不敢放手。若是静静等着,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不若……”
“不若什么?”时惊尘问他。
黎未寒看着时惊尘,提议道:“你走吧,如此一走,便算是畏罪潜逃,也让那真正打碎魂灯的人,暂且安心。”
“当真要这么做。”
“当真,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本尊不想等了。”
这牢里阴冷,把人关坏了可如何是好。
黎未寒这个提议不是不可行,只是风险太大。不逃便不能被定罪,这么一走,可就百口莫辩了。
“师尊真的信我吗?”时惊尘忽然问了一句。
黎未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同样问道:“你又会相信本尊吗,信本尊可以护你周全。”
他二人的年岁加起来,顶不上那些老狐狸一半,如今却要真正开始与那些人抗衡了。
时惊尘看向黎未寒的眸子动了一动,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他信。
这世上所有人他都可以不信,唯有一个屡次将他护在身后的黎未寒,他不能不信。
“师尊,记得保重自己,若是那些人为难您。”
“他们不敢,你放心。”
黎未寒这是头一次说出这样肯定的话,不是因为对那几个老东西有了解,而是因为对自己和时惊尘有信心。
他知道时惊尘清清白白,也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更狼狈的时刻。
仙门中人将内丹与灵根看得比性命都重要,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不过是一个灵根低劣的乞丐,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只要他身侧的人平安便好。
时惊尘依旧看着眼前的人,这一眼,就好似要把这棉花娃娃刻进骨子里。
他们都承诺彼此,一定会保全对方,却又没有做保全自己的打算。
谁都不知道,今次是不是最后一次相见。
黎未寒抓着时惊尘的衣裳,伏在他耳边道:“从这里出去向东走,本尊安排了人接应你,他会将你藏到一个旁人都找不见的地方,你切记要听他的吩咐。这水牢不好逃脱,本尊先想想办法,助你离开。”
“不必了,徒儿这便走。”
“你,怎么走?”
黎未寒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人腰上束这缚仙锁,他要怎么走?
未待黎未寒细细思量,眼前的人一回头,温热的唇忽然擦过棉花娃娃的脸颊。
时惊尘最后看了黎未寒最后一眼,就那么在黎未寒眼前骤然破碎,化成了一只红尾灵蝶。
那灵蝶托着黎未寒,将娃娃送到岸上,又围着他转了一圈,忽地隐匿在黑暗之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黎未寒反应过来时,整个水牢中,只剩下了潺潺流水。
这人的能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黎未寒挑了挑眉,即刻贴着那石壁的边缘,往出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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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道。
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男子牵着马匹,停在了路旁的茶亭。
“老人家,来一壶茶。”
那人道了一声,未待那店家将茶拿来,便捂着肚子,问了一句茅厕的方向。
店家指了一指,那人扔下茶水钱,嘱咐店家先把茶放过去,便往茅厕的方向跑去。
“怎么走得这样急。”
店家将茶水放在桌上,刚回到炉火边,便见有个年轻人进了茶亭,拎起了那刚端过去的茶壶。
“这位小兄弟,这茶是方才那人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