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丢下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你想去哈尔滨吃冰淇淋吗?那边有一个老俄罗斯的牛奶冰淇淋很好吃……”
我握住他的手,安静地握了一会儿。进入高速的车辆偶尔从我们旁边划过,车灯照亮他的侧脸。
许驼说,还活着。
——那应该是某种神经毒。我知道他的考量,如果阿杰濒死,我们的确没办法带着他继续走。
是他让许驼把自己留下的。
车头调转,我们赶回阿杰现在的所在。漆黑而无灯的乡间道路上,能收到本地的小音乐电台,它并没有说杰克曼的事,而是和外界脱节般放着一首许多年前的老歌。模糊的女声唱着熟悉的歌词,我知道旋律和第一节 的歌词,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后面该怎么唱。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我们找到阿杰时,他还有轻微的呼吸,整个人烫得像烧起来一样。神经毒会让体温紊乱,我沿途去买冰饮,帮他裹进毯子里。
他没有意识了。他的体温会越来越高,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死于呼吸抑制。这种毒理论上会迅速致死,但或许是个体差异,阿杰仍然在苟延残喘。
我以为许驼会提出替他了结痛苦,然而没有。我们内心都怀有一丝希望,就是奇迹会发生在阿杰的身上。
三天后,奇迹发生了。
当我将冰水瓶裹进他的毯子里时,阿杰有了反应——他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我睡了多久……”他苍白的嘴唇颤动着,“我听见有人唱歌……唱得很难听……”
他熬过去了,可清醒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在之后的半天,阿杰的意识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恶化。
许驼在动危险的心思,其实我们都在动那个心思——找医院救他。只要还有医治的可能性,就去试一试。
但他的状态不太可能是地下诊所能解决的,黑诊所抵御几十万悬赏诱惑的可能性也不大。我想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帮手,只要许驼能替我找到安全联络方式,我就可以联络他,试探他的态度。
在简单的商量后,我用许驼教的办法,用公共电话亭拨打了中转机,再联到祁蒙竹的手机。
如果他挂电话怎么办?如果他直接报警呢?……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电话接通了。祁蒙竹的声音在那头沉默了几秒,问:“戴雪明?”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听起来像疯了。
我们开高速回去,回到最初的城市。祁蒙竹会让人在进城的收费站外等着,那些都是为他的家族企业保守秘密的律师与行动员,他们不会过问我们是谁,不会记住我们的脸,不会和任何人提及今天的事。
警方认定许驼和杰克曼都已经逃往外地,没人想得到他们还敢回来,事实上他们理论上也并没有回来的理由。
我们和祁蒙竹的人接洽完成,然后前往祁氏集团控制的私立医院。赛跑是从进入医院开始的,一旦进入医护往来的医院,秘密就最多只能保持七十二小时。
阿杰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许驼说:“其实这样也不错。他很久没这样好好睡过了。”
“你们怎么会弄成这样?”祁蒙竹问。
“应该说,不管怎样,最后都会弄成这样。”
祁蒙竹耸耸肩,他转而看向我,眉头皱了起来:“你呢?你怎么也弄成这样?”
“我?”
“你变了,你没意识到吗?”他说,“你的眼神像个死人。”
我没办法反驳。我甚至比那边熟睡的阿杰还要诡异,在一个随时会等来警察的环境里,我睡不着觉,从前我觉得通缉犯只要逃就行了,饿了路边小卖部买吃的,晚上睡车里,一口气在穷乡僻壤过几十年……但我现在根本不算被通缉,只是“陪跑”,压力都快要将我整个人压成粉末。
在收到阿杰的检测报告时,祁蒙竹正在和我聊我家的事。我失踪后,我妈和周叔以为我被许驼杀了。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被查了一遍,包括他。
“你以后有什么想法?跟着他亡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