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在了佟家的大门之前,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男人,西装皮鞋,一看就非等闲辈。这个男人下车后便开了汽车后座的门,又迎出来一个男人,也是西装皮鞋,一头利落的短发。
“开车开得手冷,快来给我暖暖。”佟沉说着就把手伸进柳皓烟的西装外套里去,柳皓烟侧身躲了一下,躲不过便在佟沉手臂上拍了一下,“办丧事呢,你正经些。”
约摸十年过去,在年龄上柳皓烟已经算不得年轻了,不过他很庆幸自己的小丈夫是做些脂粉生意的,什么名贵东西他都能用上,样貌上倒也无甚变化。但岁月仍有痕,笑起来时会在他的眼角划过一道细纹,好在不显老气,更添风韵。
“他的丧事我早在心里替他办过千百遍,不差这一回。”他在柳皓烟的外套里摩挲着柳皓烟的背,一边取暖一边占便宜。柳皓烟制住他的胳膊叫他老实些他也不听,反而把人搂地更紧,又是好哥哥又是柳老爷,不怕羞地把称呼叫了个遍。
隔了一会,终于等到佟平从门口的人群里挤出来接他们。佟平沉稳不少,身上看不出半点曾经的跳脱模样,他引着柳皓烟二人往里走。边上有不少人都认出了他们,当年柳皓烟的事儿是闹过一阵的,这些人一想起来,脸上的厌恶便挡不住了,还有更不识相的躲在人群里恶言恶语。
多年过去,两人对于这些话已经不痛不痒,只是跟着佟平一路往前走,穿过前院直奔中院。在最偏僻的厢房里,佟老爷枯树枝般躺在床上,厚重的被子都像是万吨重石,压迫着他的呼吸,没错,佟顺昌还在呼吸。
两人齐齐望向佟平,佟平耸耸肩,“他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个中曲折佟沉也无意探究,他这次来,只是因为与袁霆有生意要谈,赶巧了,顺便来看一眼。
佟顺昌在床上艰难呼吸,察觉有人到来,他拼力抬起眼皮,对着眼前的短发男人分辨好半晌才认出那是柳皓烟。
看着佟老爷瞬间睁大的眼睛,柳皓烟跟他说好久不见。
“…贱……贱…人…”
“难为老爷还记挂着我呢。”
“你…你们…”佟老爷面色难看,露出惊恐的表情,像是十分惧怕有人靠近。
“老爷放心,我过得挺好,吃不愁喝不愁,想穿什么穿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啊,还有人爱。”柳皓烟说着还拍了拍佟老爷的被子,“腊月染重病,正月不治身亡,原句奉还给老爷您。”
佟老爷呼吸变得急促,被子里的手颤颤巍巍却抬不起来,佟沉见状坐到床边,压下了佟顺昌的手,手还停留在佟顺昌挣扎的手腕上。分明是压制,在外人眼里却像是床前孝子的不舍。
“患重病,吃穿用度被克扣,然后过世。可惜,不能让您体会一下十月怀胎之苦和生产之痛,要不然就能完完整整地替我娘出口气了。”感受到佟老爷的手腕逐渐放弃挣扎,佟沉收了力气,“您不是好面子嘛,也不知道平平跟你说了没有,外头,都寻思您是死于马上风呢。”
这一次,佟老爷费劲地喘了几口气,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胸口的浊气催得他咳嗽,听着他胸腔里破碎的声音,柳皓烟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扭头就往外头走,佟沉自然是跟着他出去。
两人留下吃了晚饭,谈话间依稀窥得事件原委,佟老爷新娶的九姨太是大夫人家的小妹,今年也不过十六,大夫人忍无可忍,与佟平和小妹合计,在新婚夜,割了佟老爷的根。这老头子命大没死,但估计也活不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