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夏模模糊糊的,父亲又想为难他什么?却还是轻声应了一下。
“嗯……”
“不准锁门。”
奇怪的命令让颖夏勉强半睁眼。“爸爸?”
“进儿子房间还得敲门,成体统吗?以后,只要你人住家里,门都不许锁,听到没?”
颖夏一慌,眼睛这下全睁:“可是……”
“外头几十个小弟轮流守卫,没人能任意闯入,你防谁?防你老子?”语气疾厉了。
颖夏很想回答是呀,他防的正是父亲,小偷来他还不当一回事呢,自己根本没财物好偷。话到嘴边还是吞回去,要是不小心忤逆了父亲,自己屁股又得痛了。
颖洛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哼一声,抽手出来转而捏住儿子的脸,恶狠狠:“说、以后不锁门。”
“……勿偶嗯呃(不锁门了)……”粉嫩脸颊被有力的姆指食指紧掐,眼泪几乎要崩出来,却在父亲的淫威之下,不争气地说出了四个字。
“乖乖的,爸爸一定疼你爱你。”转而拍拍儿子的头,轻柔的。
在颖夏熟睡期间,颖洛洗过了澡,往前头山魑堂绕一转,阿豪奉上一个精美小礼盒,说是居宇楼派店家送来、给颖夏的入学礼物。
拆了开看,却是一支钻表,根据厂牌及精致度,此物所费不赀。
“二少爷真有心。”话虽这么说,颖洛却攒眉不以为然,儿子是他的,怎么会轮到别人送入学礼?
立刻拨了电话道谢,电话那头的居宇楼也只是低笑,另外说了件让颖洛忧心的事。
“我从警政高层那里听到了些风声,刑事组的人针对朗训工程吴姓负责人的座车枪击事件,朝围标案展开调查了,侦查方向完全指向你,收敛些。”
“哦。”回答的清淡,实则心上蒙了阴影。
阿豪后来说:“姓吴的家伙不上道,大哥,是不是另外派人警告?”
“二少爷要我收敛,这表示我们真被盯上了,行事要更小心些。警方那么快就注意这里,怕有高人指点,明天我也找些关系人探消息,要真有人在背后扯,决不让他好过。”
当晚,颖洛上楼摇醒了儿子,逼着下楼吃消夜,给他戴上那支手表。
“可以不戴吗?”颖夏面有难色,十七岁的高三生戴钻表上学,太过招摇。
“我上头送的,要哪天让他看到你没戴上,他没面子,我也难解释。”威胁地道:“戴上。”
颖夏倒有些惊疑,他以为父亲已经流氓到无所不惧,才会跋扈嚣张,没想到也有忌惮的人物。
最后还是戴上钻表,又被逼着吃了好多好多食物,才被放上楼,而父亲可能是下午发泄得够了,也没再为难他,一个人回到山魑堂处理事务,颖夏趁着精神尚好,赶紧整理上学的书包,明天,他就要转到新学校上课了。
然后,只要再忍耐一年,他会想办法考上外地的大学,离开这里愈远愈好。
第六章
颖夏上学是由山魑堂干部诚之开车载送的,由后门出入,不经过山魑堂正门,一来是因为颖家父子起居的住宅临后门近,二来,前头出入份子复杂,颖洛不希望儿子曝光率过高。
诚之年轻,二十五岁上下,黑道蛮残的禀性浅淡,反倒有军警武人的气味,开着高级车种接送少爷,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会以为颖夏是哪位高官贵胄的子弟呢。
颖夏虽不喜欢,却逆来顺受惯了,父亲既然要求有人陪同,他也就默默接受,可喜的是诚之并不多话,动作一板一眼,相处起来容易的多,还会陪同他前往市区书局购买参考书,某方面来说,挺像是父亲派来的一只保镳狗。
新家的生活很快也就适应了,有顾嫂照看着他的生活起居,比起从前在老家动辄得咎且拮据的生活好太多,这里,除开父亲不定时骚扰的因素,其实跟天堂差不多。
然后,父亲最近忙得很,回到家几乎都凌晨,醒来时颖夏已经上学,两人几乎有两个星期没碰上面,甚至连话也没能说上一句,这反倒让他有些失落。
失落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总希望有个人喜欢着自己、爱着自己,却不是像父亲那样纯粹的肉欲,而是温馨的、和煦的开切,发自内心,如真正的父母手足给予的那种。
他很孤独,也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孤独一辈子下去。
伤春悲秋的情绪没维持多久,因为另有一种麻烦找上他。
豪英中学是公立高中,学生背景参差,有的来自富裕家庭,也有背后环境不单纯的,颖夏转入之后,跟班上同学维持生疏礼貌,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最近他发现有几个不良学生常远远从另一栋校舍盯着他瞧。
班长也注意到这种情况,拉他到一旁小声说:“邪几个二年级的不单纯,好像是什么帮派的,在学校里偷偷贩卖盗版光盘,还骗学生吸毒呢……你要小心些。”
“嗯,我会小心。”
颖夏以前就读的高中也有类似的不良同学,会找上家境不错的同学来勒索金钱,金额不大,又被恐吓不准声张,学校也懒得处理,让那些恶同学变本加厉,也没人能管。
他外祖父母家的境况连小康都说不上,所以不在那些人恐吓的名单内,可是今非昔比,他的制服是订做的、穿名牌皮鞋、出入有轿车接送,看来又懦弱怕事,被盯上理所当然。
“别落单,尽量跟同学在一起,放学立刻回家,不逗留,现在是我们升学的关键时刻,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班长看颖夏乖宝宝样,应该来自上流家庭,是不知人间疾苦无法保护自己的温室花朵,所以好心告诫,压根儿没想到新同学的父亲也在道上混。
颖夏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要是被介入,他是流氓的小孩这事情就会曝光,这样,他在学校一定会被指指点点,到时,连这么亲切的班长也会对他畏而远之。
他心底深处对“黑道”这两字是颇为抗拒的。
颖洛最近帮务繁忙,等某天终于在夜半十二点前回家时,经过颖夏房门才发现,居然两个多星期没见到儿子了。
想念的心思一来,那可就憋不住,不管儿子明天还上不上学,就是要进去摸摸捏捏才开心。
一转门把,气从中来。“又锁了?”
不是告诫过不准锁门?因为累倦,他暴躁的程度已经不能以火山喷发来比拟,呶哝了几句后要踹门,刚抬起脚,却怎样也踢不下去,想到儿子胆子特别小,要被吓到去收惊,当老子的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