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凝成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吗,那……那你先进来吧。”
赵擎的助理将手里的文件递给顾忻尔,阮优陪着顾忻尔一同将协议翻开,助理在一旁解释:“这是先生自拟的协议,先生的意思是您可以对任何条款进行修改,都按您的意思来。”
顾忻尔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包括要不要离婚的选项吗?”助理笑着摇摇头:“不,只有离婚的选项您不可以更改。”
顾忻尔惨淡地笑了笑:“看来他是一定要跟我离婚了是吗?”他随手将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随手扔到一旁,说:“不用再看了,我同意了。
你走吧。”
助理把一式两份的协议留给顾忻尔一份,而后他站起身,对顾忻尔说:“那我先走了,之后会有律师来跟您办财产交接的手续,请您保持电话畅通。
具体的流程会由律师跟您对接。”
顾忻尔一直沉着脸,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时间似乎在他这里停滞下来。
直到助理临出门前,顾忻尔才突然问:“他还好吗?”助理道:“还好,只是那天晚上在场的人很多,想把消息压下去不太容易,先生好像也没有想要压下消息的意思,最近在忙着处理后事。”
顾忻尔哦了一声,他勉强鼓足勇气问起关于赵擎的近况,听到这个回答,他的精气神再次完全被抽离。
但这次和之前不同,他好像再也没有任何期待了,直到助理的身影完全在家里消失,顾忻尔也没有说一句话。
阮优忧心忡忡地看了好半天,顾忻尔木然地站起身往卧室走,阮优不放心,喊了他一声,顾忻尔转身,梦游一般跟他说:“优优,帮我看看赵擎都在协议里怎么说的吧。
看看他都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阮优翻开赵擎拟好的离婚协议,在财产分割那部分,赵擎几乎将自己的半副身家都给了顾忻尔。
阮优一条一条念给顾忻尔,顾忻尔却没什么反应。
“有什么了不起的,钱给我了,他又不是不能再赚。”
顾忻尔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看着顾忻尔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阮优想劝劝他,但话也说不出口。
遭遇这样的事情,任谁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更何况之前的境况被编织得那么好。
赵擎和顾忻尔离婚的手续办得很快,律师来办完财产分割后,两人很快就离婚了,赵擎甚至没有出面,一切流程都是助理在做,仿佛这段婚姻也不是他和顾忻尔的。
赵擎和顾忻尔离婚的消息就如同他们曾经结婚的消息一样,突兀,然后飞速地传播开来。
伴随着离婚一起被媒体广泛报道的,还有赵擎终于承认自己曾经有过一个omega伴侣,并且有两个孩子的事情。
大众虽然震惊,但也没有过分震惊,只是反复印证了有钱人生活的确混乱这一点。
顾忻尔的父母反复给他打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做父母的竟然和外人一样,一直被瞒到上了新闻才知道两人已经离婚。
但顾忻尔像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阮优家里,他哪也没去,谁的电话也不接,就这么待着。
顾忻尔一直待到两周后的某一天,那时已经春暖花开,阮优为了这段时间能够照顾顾忻尔,辞掉了心安的工作,顾忻尔的状态很显然是强撑的,阮优不敢离开他太久,他怕顾忻尔一时之间做出什么傻事来。
阮优其实觉得顾忻尔不会那么傻,但是他并不敢赌这个,顾忻尔的情绪太平静了,哪怕他大哭大闹,崩溃一时半刻,阮优都会放心一些,可是这段时间,顾忻尔只是沉默。
他像个待在家里的影子,不发出声响,也不怎么动弹。
直到两周后,那是很晴朗的一天,阮优下楼去扔垃圾,顺便去超市买了些近期囤粮,回来时看见顾忻尔洗完澡,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擦头发。
他细软的发丝在日光下泛着光,阮优进门时只看到顾忻尔的背影,过去这段时间顾忻尔瘦了很多,肩胛骨撑起宽大的棉质短袖,晃晃荡荡的。
但看着顾忻尔,阮优下意识觉得,顾忻尔的状态恢复了。
果然听见开门,顾忻尔转过头笑了笑,他问阮优:“待会儿你有事吗?”阮优摇摇头,顾忻尔便道:“那陪我去一趟医院吧,我去做标记清洗手术。”
赵擎在离婚协议书里并没有提起清洗标记的事情,当今社会,许多alpha和omega结合的婚姻,在选择婚姻破裂的第一时间都会及时清洗标记,一方面可以不耽误寻找下一任,另一方面,带着标记就有可能被不知何时抵达的发情期影响。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许多夫妻在草拟离婚协议时,会设定一个无责任期限,在这一期限内,因为发情期造成的必要的接触可以不承担责任。
但是赵擎没有提,以赵擎的为人,绝不会是疏漏了这个问题,阮优搞不明白他是希望以后对顾忻尔有求必应,还是将这个问题放置在一个真空地带,不提起,也不解决。
但不管是哪种想法,阮优都觉得赵擎这样是很自私的,他选择了和顾忻尔离婚,又绝口不提让顾忻尔清洗标记的事情。
诚然洗去一个人的标记是十分痛苦的过程,但是要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里和一个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一直纠葛,那似乎又是更痛苦的事情。
长痛和短痛二选其一,顾忻尔选择了短痛。
他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妥帖,等着阮优陪他一起去。
去医院的路上阮优想说些什么,但顾忻尔摇摇头,让阮优什么也别说,阮优便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触到顾忻尔冰凉的指尖。
阮优和顾忻尔一同去见了向医生,向医生一直为阮优看诊,阮优这次就索性将顾忻尔直接带到向医生那里。
说明来意后,向医生没有多问,只道:“如果要清除标记,先做一个检查,还有一些术前须知我必须要告知你们。
最近医院排期已经满了……”顾忻尔打断向医生的话,他的声音很平静又很坚定,他说:“术前须知我已经都了解过了,风险我愿意承担,我需要尽快做手术,最好今天就能做,如果床位满了,我可以加钱。”
沉默片刻,向医生推了推眼镜,说:“vip病房还有空余床位,如果要做的话,现在就可以办理手续。”
顾忻尔说:“好。”
其实阮优的心情非常忐忑,他还没有和陆观潮离婚,一般而言医院是不会为尚且处在婚姻关系中的人做标记清洗手术,所以他还不必承担这种风险和痛苦。
但顾忻尔不同,他已经拿到了离婚证,做完标记清洗手术,他就重新成为一个自由人。
可阮优不知道标记清洗究竟能不能让他变成一个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