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的时候,薛覃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薛覃吓得连筷子都抓不稳,他以为被严 发现了。
“同学?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递给我一下你桌上那瓶醋?”是刚刚高谈论阔的那位男生。原来是看到了薛覃桌上的醋。
薛覃头也不敢回递给他。对方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只当是本校的学生,还说了句谢谢。薛覃不敢说话,只好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他们就走了,薛覃不知道在位置上坐了多久,这才站起来,朝他们那个位置看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具还放在桌上,严 没吃多少,一份照烧鸡丁盖饭还有一半的鸡肉。
原来严 不喜欢吃鸡肉。也不喜欢别人和他睡一个房间。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去那个小餐馆吃饭,点严 吃的照烧鸡丁盖饭,想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他都吃不下,更何况严 。
但是运气不总是常在,他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严 在那间饭馆吃饭,他也不敢去他的学校,焦虑症就是在那时候加深的。
直到一个月前又一次无功而返,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很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出门买颜料,却在街上遇到江月月,江月月叫他:“你好,请问你是薛覃吗?”
薛覃正在挑颜料,他回过头来,看到是江月月,他心里平缓了好几次呼吸才开口:“是我,江月月,好久不见。”
江月月和他相互寒暄了几句,说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薛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江月月还是很漂亮,当年她穿练功服露出纤细的脖子,引来多少男生的围观。薛覃问她现在还在跳舞吗,她笑了笑说没有了,大学有一次训练摔断了腿,就留下了后遗症,从此再也不能上舞台了,她自嘲,梦想终究还是落空,倒是很羡慕薛覃,这么多年一如既往坚持了下去。
然后她接着说:“我把你拉进同学群吧,大家都在,以后有什么聚餐可以一起出来玩。你不参加也没关系的,进群和大家聊天也可以。”
然后他就和江月月交换了联系方式,他被拉进高中群,大家都在群里打上自己的备注,他在第二排找到严 的头像和姓名,在深夜里看过无数次,他该感谢江月月的,为她无意中又成全他一份单相思。他在群里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那天,他在手机上看见江月月组织的聚餐活动,严 在群里说他会参加,鬼使神差下,他也跟着报了名。
最后时间终于来到了今天,被严 发现他喜欢他八年,闯破他秘密的今天。
第三十四章
薛覃坐在沙发上不断回忆这八年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遇见,到后来的相识,他真的瞒了严 很多事,多到他都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坦白才好。
所以他索性继续瞒着严 ,当一个合格的初恋。但是事情总会露出马脚,比如他做菜放了鸡肉,他就脱口而出说严 不喜欢吃鸡肉;比如严 让他睡自己的床,他就想起来严 说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下意识认为严 会和他分开睡。这一切的一切引来今天的后果,严 发现他的书房,里面藏着他龌龊的心思,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
然后他慌不择言,他说希望严 假装从没遇到过他,他还说他们都救过对方一命,严 可以不用再因为愧疚而和他在一起了,然后严 一句话都没说,从他家离开。
看上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他还是在自己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天黑。要不是沙发上的手机开始震动,薛覃会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是严 落在沙发上的手机,来电者是一个陌生号码。
薛覃看着屏幕亮起又熄灭,他不知道该不该替严 接,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开始震动,薛覃还是抬起手接起来。
“喂?好像接起来了,小伙子你快过来.....诶!好的,谢谢阿姨,”电话那头传来风声和脚步声,严 的声音在薛覃耳边响起,“喂,薛覃,不要挂我电话,我只有一分钟时间了,这个手机是我借的楼下阿姨的,你是不是还在沙发上坐着,给你五秒钟时间从沙发上起来...好了,你现在走到窗户旁边,走过去没有?好,往下面看,看见我没有,你再看看,听到喇叭声没有,我就在这个位置,你现在穿件衣服马上下楼,有什么想问的下楼再说,快点,我等你。”
严 在电话这头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薛覃在他的指挥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接着走到窗户边,听到楼下传来的喇叭声,他看到严 举着手机抬头望着他这层楼,他张着嘴在说什么,电话里传来清楚的声音,严 说他在楼下等他。
薛覃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迟钝的大脑还没跟上严 的话,严 这一番指令让他措手不及。
过了一会儿,他才动起来,以防万一他把严 的手机也带上了,也许严 叫他下楼是让他还手机,一定是这样,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急。
出电梯后他开始奔跑,他怕严 等久了不耐烦,等他小跑着跑到严 面前,严 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在堆一个雪人。
今天下午就一直在下雪,雪已经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
严 蹲在地上没回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开口问:“你看这个雪人像不像你?”
那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雪人,它嘴角向下,严 还挖了几滴泪水形状在雪人脸上,他特意叫薛覃下楼就为了让他看一个哭泣的雪人?
薛覃不懂严 是什么意思,他把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
严 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雪,然后他把外套口袋掀开,说:“放进去吧。”
薛覃把手机放进他的口袋,他又添一句:“你借我的手机,我可不可以等买到新手机还给你,我不是故意的,这几天签新合同我需要和前辈联系…”
“薛覃,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严 打断薛覃接下去说的话,无奈地看着薛覃。
薛覃冷不丁听到严 的质问,抬头“啊?”了一声,他突然觉得好委屈,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搞不懂严 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像现在,把他叫下来看一个哭泣的雪人也好,说他傻也好,他都搞不懂。想着想着眼睛又红了,他觉得这样好丢脸,就拼命忍住鼻子上冒出来的酸涩。
严 看到他这个反应,叹了口气,他长得本来就高,他稍微歪着头侧身看薛覃,双臂抱胸一副好整以暇的状态:“你自己看,那个雪人像不像现在的你。”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开玩笑。
薛覃更想哭了,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停的在严 面前出丑,尤其这时候他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严 也像是忍了好久,他放下双臂,伸出手,用了好大的力气把薛覃拉进怀里,靠近时身体发出砰的一声,身上的雪扑朔落在地上。他下巴抵在薛覃的脑袋上,说:“薛覃,傻不傻啊。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这么久呢?上次不是说没看过雪吗,这次送你一个更大的雪人,本来想逗你开心的,结果怎么还哭了,我道歉,对不起。下午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多久,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走了。”
薛覃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但此刻他撞进严 的怀里感受到他身上的冰凉寒气才意识到严 在他家楼下呆了真的很久,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出来,他只抓到最后一句,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你不走吗?”
头顶传来严 一声低笑,他说:“我为什么要走,我下午专门回家把我的行李都搬过来了,你不想和我同居,那我就搬过来。”
薛覃听到严 的回答,从他怀里钻出来,脸上还挂着泪水,他重点又抓错,嘴里还吐着白气,连忙解释:“我没有不想和你同居。”
严 替他擦去泪水,说:“是我想和你同居,我想和你住一起。薛覃,你不带我回家吗?”他伸出手,向薛覃说一句可怜话,他有多狡猾,明知道薛覃不会拒绝他,他还要把选择权交给薛覃。
薛覃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他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但此刻严 朝他伸出手,他就只想要握紧。双手握住时,严 换了一个动作,他十指紧扣住薛覃的手,朝车门走去。
后备箱打开,里面果然是严 的行李,原来他下午回家真的是收拾行李赶过来。
严 把行李箱拖出来,说:“走吧。”
薛覃却恋恋不舍,边走边回头看那个丑丑的雪人,严 猜出他的心思,问:“舍不得?”
薛覃摇了摇头,说:“没有。”
薛覃面对感情处处是漏洞,他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喜欢还要强忍,就像他喜欢严 一样,喜欢到甘愿否认自己的感情,也不要严 发现。
严 却停下来,他掏出手机,切换到前置摄像头,把薛覃拉下来和他一起蹲在地上,背后是严 堆的雪人,天上还在下雪,他举起手机,屏幕里出现两张脸,一张脸不太好意思看镜头,另一张脸大方的对着镜头微笑,严 说:“薛覃,抬头。”薛覃才抬起头,哭过的脸看上去乱糟糟的,屏幕里严 对着镜头笑得肆无忌惮又温柔,薛覃突然想起那一年没有拍过的毕业合照,于是他也对着镜头,开心的笑起来。
进屋后,薛覃帮严 把行李放好,他拿过来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严 也解释了想快点过来,没来得及收拾。
躺在床上时,两人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薛覃终于忍不住问:“严 ,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严 侧着身子,在黑暗里看着薛覃,说:“嗯...因为想回来呀。”他把薛覃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黑暗里什么动作都足够暧昧,他用鼻子在他头发上蹭了蹭,接着说,“薛覃在遇见我之前,是不是很辛苦啊,等了我多久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些我都想知道。最重要的是,我很明确自己的心,严 ,喜欢薛覃,知道吗?”他牵着薛覃的手,放在自己心脏那里,然后又牵着他的手,停在薛覃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