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摇尾 笼中月 3872 字 9天前

“他不肯吃药。从我认识他起,他就几乎不吃任何片状药,谁劝都没有用。我了解的贺峤是个理智的人,除了在面对你的时候,所以我在想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他呼吸骤然收紧,右手扶住旁边的椅背,指关节泛起青白色。

“看来我猜得没错。”戎跃低头苦涩地笑了一下,随后才戴上眼镜,“也只有遇上你的事,他才会这样不把自己的健康当一回事。”

方邵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戎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厘清了许多事,也想通了许多事,或者说……放弃了一些事。离开时,他在方邵扬身边脚步稍停,眼神沉了许多:“如果我是你,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从医院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方邵扬疲惫到了极点,可是根本无法入睡。遭遇了二十五年来最惨痛的一次教训,他的精神像是被人拿烙铁反复烫红,既疼又清醒。

没坐多久,他从柜子最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里面装的是妈妈的遗物和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有那张生日卡片也有去瑞士的机票票根。

一开始留着这些,其实单纯是纪念那次旅行,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出国旅游。后来慢慢的,这些东西的意义开始发生改变。票根证明的再也不是一次单纯的出游,而是他跟妈妈、贺峤最后的幸福时光,最纯粹的快乐。

想起在火车上,贺峤靠着他的肩小憩,妈妈把毯子盖到他们两人身上。想起火车外,童话电影一样的景色,连绵的雪山,皑皑的白雪……

时间真是件可怕的东西,他连火车的目的地叫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自己当时伸手碰了碰贺峤的眼睫毛,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峤哥,作为补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现在这样,沾得上一点“好”吗?

他坐在地上,出神地看了这些东西许久,然后才一件件收好。

除了这些,盒子里还有几件廉价的首饰,和一封方永祥写给妈妈的保证书。他没有再打开看,直接拿打火机烧了。

逝者已矣,得不到的亲情更无法强求。

簇簇的火光映在方邵扬脸上,刀锋一样的棱角。这几年他成熟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天一个样。撇开年岁的增加不谈,权力的诱惑、地位的提升,这些都是催化剂。

他还是他,不过再也不是那个蹲在网吧的地上拆主机的他了。心里深藏的东西越来越多,想要的也越来越多。他比同龄人更深地了解到世界的美好跟残酷,更早地得到,更早地失去。

而贺峤也一样。

他早早地得到,早早地失去。

有些感情的出现是为了陪伴,有些感情在你身边停站,却是为了送你到下一站。贺峤陪着他走了一段路,倾其所有,不后悔,这一点方邵扬可以笃定。方邵扬自己呢,漠视过,遗忘过,喜欢过,在乎过,最后终是乘着这辆车,摆脱了孤单无助,告别了青涩懵懂。

现在车到站了,该是下车的时候了。车门打开,是白天还是晚上,是坦途还是崎岖,这些都不再令人心生畏惧,因为感情的坚壁曾保护过你,途经的风景曾属于过你。每每想起,心头尚有一丝暖意。

在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之后,方邵扬缓步下车,拿上单薄的行李继续前行。好在身后尚有一缕名叫回忆的微光,静静照着前方未知的路。

第65章 彻底放下才能重获新生

翌日清晨。

贺峤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视野还有些模糊,后来目光才慢慢聚焦。不知道是几点,只觉得白色纱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暖溶溶的,房间角落开着加湿器,空气里浮着层若有似无的细小蒸汽,鼻间嗅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隔着一道并不厚实的门,护士聊天打趣的声音隐约可闻。

“603的病人还没醒吗?”

“没呢,没见戎主任还跟那儿趴着呢......”

低低轻轻的笑声传来。

“那是戎主任什么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好像以前也来过咱们医院。”

“这个嘛......”

“你快说,卖什么关子。”

“嘘......别在这儿说呀,走,去拿了单子再聊。”

脚步声渐行渐远,贺峤把脖颈一节节扭过去,见到趴在自己床边的戎跃。他一身白大褂还没有脱下来,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双手握着自己的左手。

片刻后,贺峤将手慢慢抽了出来。

“唔......醒了?”戎跃马上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关切地望着他,眼底全是疲惫的血丝,“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胃胀或者头晕?”

贺峤轻轻摇了摇头,一开口声音还是很哑:“还好,我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急性胃出血,送到医院来做了个小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只要好好静养就行,不是什么大问题。”话里刻意隐去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枕头松软洁白,贺峤躺在上面,黑发陷进去的样子显得尤为安静。他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瞳底的神色从茫然慢慢过渡至清明,脸色也白了几分。

昨晚的事真像一场噩梦。但这场噩梦中,又有很多话是以前没有说过、没有听过的。梦话不能当真。

面对失神的贺峤,戎跃不知道为什么陡然生出几分英雄气概来,想说“别怕你还有我”,然而觉得太矫情,而且也太没有必要。因为他心里明白,贺峤的内心是极为强大的,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这样的沉默与静守中,贺峤目光始终落在窗外的一棵槐树上,无言地看了很久。戎跃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没法明白他在看什么。

周培元推开门的时候戎跃已经走了,病房里剩他一个人。

“你爸妈那边我帮你瞒着了,瞒得了多久不知道,到瞒不住的那天我就辞职,马路边找个天桥贴膜去。”话里带刺,大半还是因为心疼他。

“瞒不住了还有我,不会让你丢了工作。”当事人倒是很平静。

周培元把买来的花束往桌上重重一放,花瓣瞬间抖落好几片:“有你有你,你倒是站起来走两步啊,人还是横着的你逞什么能呢?我告诉你贺峤,从今天开始公司的事你什么都别管了,没了你地球照样转,好好地待在医院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贺峤默然不语,静静地等他发泄完。

“还有那个方邵扬,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见他不要见他,离他远远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非要把自己作死了才能长记性?现在好了,躺床上动都动不了终于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