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汪明霞继续道:“刚刚几个人已经来旅馆找过了,拿着照片。”
小满听完,低着头往楼上走,汪明霞的声音冲着楼梯方向,“人走了,就安心在这待着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跟打麻将一个道理。”
进了房间,关了门,小满才发现早上出门时窗帘都还没拉,几丝光线从窗帘缝隙漏进房间,阳光很淡,但足以把房间照得清楚,他看着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衣服叠着,放在床头边,李希维之前说,让他帮忙洗衣服,可每次都是自己洗,小满看得出来他一开始洗得很生疏。
抬眼又扫了一遍房间,角落里也没放过,小满这次真的确定了,只有他自己,李希维确实走了,小满走到下铺,刚想躺下,两手不受控制似的,拉着扶手,踩着阶梯,爬到了上铺躺下,手伸进口袋,摸了摸照片一角,摸起来有点涩,最后也没拿出来看。
他想,他不用看照片,李希维说了会回来的,那就一定会回来,他还说,最多三天。
小满不去想三天之后他们会怎么样,那都等李希维回来之后再说,他想,以后他不要求天天跟李希维在一起,能时常联系,偶尔见一面就行,毕竟他是他唯一的朋友,但心底又总觉得不够。
已经开始倒计时,时间小于三天,小满还是觉得双眼阵阵发酸,用力眨了眨,又笑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三天?
又是三天!
李希维到家时,卫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拿着本书,但始终没翻页,看到他的时候没忍住,跑过来抱着他哭了起来,“你这些日子跑去哪了,你急死妈妈了你知道吗?”
卫然边哭边用手心拍着他的后背,李希维心里愧疚不已,双手抱着卫然,“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之前给你打电话,让你不用担心的。”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们都快把南城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你,”卫然边哭边把李希维拉到沙发上坐着,“要不是在医院的监控里看到你,我们还找不到你。”
李希维轻轻擦掉卫然脸上的眼泪,“妈,对不起,我以后不随便跑出去了,我也没想在外面待那么久,后来是因为……”
想到小满,李希维跟卫然说:“妈,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个朋友,你能不能让我把他一起带回家啊?”
“你休想,”李希维听到一声怒喝声,转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是李培,“你在外面那样乌七八糟的地方待着,能交到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爸,你什么都不了解,你不能这么说他。”李希维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李培对视。
“你离家出走,害的家里人翻天覆地的找你,这么不负责任,你还有理了?我说你怎么在外面待那么久?心思全都在玩儿上。”李培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窗边,拿起高尔夫球杆就往李希维身上打。
李希维没躲,生生挨了几下,卫然把他往自己身后拉,“李培,你再打我儿子一下试试?”
“都是你,全都是你平时太宠他,太惯着,他现在无法无天了,还学会离家出走了,我今天一定要让他长长记性。”李培说着,抬起球杆还想继续打。
卫然挡在李希维身前,一把推开李培,“李培,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再打死希维,好让你在外面的私生子进门,这样你就开心了?”
李培一听,弱了几分气势,放下手里的球杆,“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卫然歇斯底里地叫着,“郑兰已经亲口承认了。”
李培赶忙安抚,“那是我认识你之前的事了,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
“认识我之前?你的私生子还没有希维大,你还有脸跟我解释?”卫然说完,趴在沙发上大哭。
李希维第一次见到这样状态的卫然,他印象里的妈妈,是温柔的,优雅的,他伸手揽住哭泣不止的卫然,“妈,我们上楼。”
李希维把卫然扶回卧室,等着她睡着之后才回了自己房间,也才过去两个小时,感觉很漫长,争吵不断又突然安静的家,跟以前彻底不一样了,他想出门透透气,却发现今早带他回来的几个人依旧守在门口。
“我出门都不行吗?”
“李先生吩咐了,小少爷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还是早上跟他们说话的那个黑衣男人,对他微微颔首,声音机械一样。
李希维关门,锁门,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柔软的布料贴着自己的皮肤,应当很舒服才对,但他还是躺不下去,滚了两圈,最后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楼下就是卫然精心呵护的后花园,后花园的里玫瑰花已经完全绽开,火红的,像小满的眼睛,被风一吹,摇摇晃晃。
晚饭后李培把李希维叫到书房,“你出国的计划不变,一个礼拜之后。”
“可以,”李希维说,“但我要带着小满一起。”
“我是你的爸爸,不是他的,我没义务去管别人。”李培说。
“不用你管,我来管。”
“你拿什么管?你有什么?”李培一句话,李希维瞬间哑然,他的确什么都没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父母给他的。
“好好休息,你妈妈暂时不去,”李培说,“你去外公那,学校已经申请好了。”
李希维想不到反抗的办法,翻箱倒柜,他找出一张唯一属于自己的银行卡,那里是他曾获得的奖金,学校的奖学金,各种竞赛的,设计的,里面具体有多少他也不知道,他手里攥着卡,想着今后赚钱的方法,同时拒绝吃饭,无论李培跟卫然怎么说,他只有一个要求,他跟小满一起,他说他会照顾小满,其他的全随父母的意见。
李希维绝食第三天,李培拿给他一份资料,是关于小满的。
他接过李培手里的资料,是一份老报纸,法制专栏,上面报道了一件轰动一时的案件,尽管所有的人名都用化名,但他还是很快从头理清了案件的大致内容,继父醉酒强、奸了自己的继女,母亲气愤下杀了醉酒的父亲,但母亲自己也在继父反抗中受伤,失血过多,案件最后,轻描淡写提了一句,他们唯一的儿子在卧室的衣柜里,目睹了所有的一切,自那之后不再开口说话。
李培耐心等着李希维看完,才说:“你的那个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了吗?他的家庭是个什么样的你知道了吗?我是绝不会允许在这样环境下成长出来的人在你身边的。”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杀人这样的字眼太过恐怖血腥,他们的世界里应该彩色的童话,李培觉得,这些信息足以震慑住李希维,也足以让他放弃他那个所谓的朋友。
而李希维的反应也在李培的意料之中,他把资料放下,转身回了房间,没再拒绝吃饭,跟以前一样,到了时间,灯一关,躺下睡了。
第45章 我们还是朋友
第三天晚上,小满没听汪明霞的,没去火车站,确切地说他这三天都没再去火车站,哪儿都没去,就在小旅馆的房间里等着,好在汪明霞也没强迫他,只是在看见他时絮絮叨叨几句,最后又加重了语气,警告他不干活的话没有饭吃。
小满这几天吃的饱,李希维走之前嘱咐他好好吃饭,那他就好好吃饭。
但没说让他好好睡觉,他这几天睡得都不好,最后一夜,小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反复几次,天还是黑的,外面连月亮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梧桐叶被风吹落,顺着窗,吹进房间里,落在墙根,没有丁点声响。
小满偶尔能听到走廊上房客们走路、关门声,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连这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了。
小满盯着黑夜太过用力,感觉眼睛有些酸胀,用手背揉了揉,重新闭眼,眼前的黑夜慢慢延伸,应该过了很久,小满自己这样觉得,他这才知道,原来时间不是一成不变,现在的每一秒都像是突然被拉长了几倍一样,他躺在上铺,翻了几个身,身体摩擦着床单, 索索的声音被放得很大,充满了整个房间,压在墙根的梧桐叶上。
又过了很久,小满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之后是轻轻的几下敲门声,他猛地睁开眼,盯着墙面,屏息凝神,又听了一会儿,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咚咚咚……”声音再一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