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的手当即就从芳甸襟口上滚下来了。
枪口嘉奖似的在他额角上拍了拍。
“劳驾,到沙发上去坐坐。”
芳甸见到来人,一时间眼泪也忘记流了,飞扑过去抓住他另半边手臂:“大哥!”
梅洲君道:“吓着了?”
芳甸把眼泪抹了,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衣服被酒水弄脏了,我只好借了条披肩挡着,佣人替我拿衣裳去了。”
“难怪,”梅洲君点头道,递了只镯子给她,“还有一只不知滚到哪儿了,这镯子不错,只是单薄了点儿,大哥改明儿给你打一副更结实的,压压惊,碰着歹人了,还能把他两排门牙敲下来。”
芳甸破涕为笑,道:“我这是镯子,又不是脚镣。”
梅洲君一边和她闲聊,一边押着福安,往沙发边逼近。
“坐。”
福安吃不透他的打算,又唯恐这皮娇肉嫩的大少爷抓不稳枪,因此一面拿余光紧紧盯着他,一边拿屁股去够沙发。
“大少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枪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的,我刚才被鬼迷了心了,你把我交给老爷,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梅洲君抖了抖枪口,道:“这倒是,我还是第一次碰这玩意儿,不过么,男人擦枪走火也是常事,我也说不准,坐。”
西式的沙发软绵绵的,坐下去吱嘎一声响。福安的大腿趁机往枪套上一压,果不其然,里头的枪不知什么时候被顺走了。
梅洲君也不说要做什么,只是拿枪指着他太阳穴,微微施力,逼着他越俯越低,直到半边脸紧贴在了沙发上,那枪管居高临下,黑黢黢地淌着光。
梅洲君提枪的这支手腕,看起来异常斯文秀气,仿佛连枪都嫌沉,就这么随随便便架着。
福安一心稳住他,一面讨饶,一面借着额角滑溜溜的汗水,金蝉脱壳一般,从枪口下一点点往外挤,另一只垂在沙发边上的手,则悄无声息地抬了起来。
梅洲君突然道:“芳甸,你怕鬼么?”
芳甸道:“有点儿。”
“听大哥的话,闭上眼睛,往门边走十五步,然后把门慢慢带上,回去换衣服。”梅洲君道,“对,就是这样,慢慢走,不用回头。”
“还有五步。”
“四。”
“三。”
“二。”
“一。”
——吱嘎。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房里传来了一声闷响,旋即被什么无形而黏稠的东西吞吃掉了,仿佛掉进井中的一块石头,没来得及炸响在夜色中。
芳甸心里砰地一跳,咬着嘴唇,飞快跑进了走廊中。
第41章
福安做梦也想不到,梅洲君还真有胆子开这一枪!
枪声几乎是贴着鼓膜炸响的,他的整副耳道都像是灌饱了滚水的玻璃瓶那样,在气流声中轰然迸裂开来,一股热流紧跟着倒灌进了耳朵里——他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血,还是迸射出来的脑浆!
“啊......啊......啊!”
福安嘶声惨叫起来,却被一只软枕死死压住了口鼻,只有两条腿还在濒死抽搐,一股腥臭的热流灌满了裤裆。
梅洲君微微一笑,道:“抱歉,忘记填子弹了。”
一片黑暗中,只听见子弹上膛的喀哒声,枪口隔着软枕,抵到了他的额头上。
梅洲君道:“让我想想,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福安肝胆俱裂,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哑声叫道:“少爷饶命,饶命啊!我是喝多了酒,认错了人了,还以为......还以为是哪个小丫头!”
梅洲君接着道:“王文昌死后,是你料理的尸首,还特意避开了帮手,你在他身上找什么?”
“我......我......这小子身上还有油水,我总得刮上一刮。”
“不止是油水吧?”梅洲君道,“你把他身上的东西都一烧了之,这可不像是敛财的样子。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欠条?还是信?或者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相片?”
福安没说话,隔着软枕也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能让你冒险替任春妒收拾烂摊子,这情分可不一般啊。我猜,是......”
梅洲君俯首下去,飞快地说了几个字,福安霎时间如疯牛一般,在沙发上四处乱撞,一面挣出两条胳膊,闪电般扼住了对方的脖颈。
要知道他被戳中了要害,已是状若疯癫,凶悍异常,这两只手一捏一攥,就是牛颈骨都能被活活勒爆,更何况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只是下一秒,他胳膊肘内侧就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敲,筋骨瞬间错开,刚攒起来的力气,都在剧痛中漏了个精光,竟然连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