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海中月 funny2333 3885 字 10天前

专列里有四张呈斜对角摆放的长沙发,并一张大理石长餐桌,都牢牢焊死在地面上,对方身量颇高,却在转瞬间滑入其中,仿佛一道毫无挂碍的影子。

卫队长眼光一动,突然凝定在其中一张沙发底下。窗帘被火苗燎着了,有一瞬间的鼓荡,将一道斜侧的阴影暴露无遗。

阴影正在朝沙发的尽头潜行。

他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所有人的枪口都直勾勾地盯了过去。

这是一种无声而暗含杀气的注视。枪手的影子无知无觉,仿佛缒在蛛丝上的一滴露珠,岌岌可危地下滑——

几乎在杀手潜行到沙发尽头的瞬间,已被数道弹网锁定,红热的扇形弹影将沙发轰成了大团大团的残絮,在半空中雪霰般四散开来。

沙发以黄油般的姿态,飞快地融化成了一摊弹簧。

依旧没有杀手的踪影!

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化在了弹雨之中。

怎么可能?

来的到底是人是鬼?

卫队长的心越来越沉。

他们人数虽然占优,却刚刚直面了一场爆炸,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耳膜更是严重受损,身边的一切响动都像被留声机掐过一遍,嘶哑中掺杂着回声,在颅骨中来回碾压。

枪手在这样一轮扫射中依旧沉得住气,将车厢内部的陈设运用到了极致,是个潜行的老手,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哪一个瞬间暴起。

比起这一人一枪,火势的蔓延显然更加迫在眉睫,绝不能再被绊住脚步。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撤退,他们根本不敢冒险!

委员长树敌颇众,在外露面前,往往先派身边的机要秘书探探风声,自己则扮作卫兵,见机行事。

这机要秘书是陈静堂精心挑选出来的,骨相和委员长有些微妙的相似,一旦加以乔装改扮,这点相似就会被放大到九成,外加卫队布控得当,只受过几次轻伤,谁知道这回却遇上了硬点子。

这一次的杀手人数众多,布局周密,早已切断了附近的联络网,一时无法联络援兵。他们担不起风险,只能在专列里伺机转移,直到一轮爆炸将他们逼出。

此时此刻,真正的委员长就在他的身后!

卫队长屈指在枪套上连叩两下,所有人立刻分成两组。

一组卫兵在车厢内四散开来,持枪扫射各处藏身点。剩下的则端起枪,以长餐桌为掩体,脊背靠脊背,往车厢门边撤退。

十步......九步......八步......

车厢门近在咫尺,留给杀手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只要越过这扇门,就能进入相对安全的第二安保车厢。

卫队长不敢托大,在一枪轰开车厢门的同时,脊背一侧。这同样是一个写在潜意识里的护卫动作,他背后却突然窜过一阵寒流。

不好!

烟幕弹几乎是贴地爆开,赤红色的烟雾冲天而起,和车厢内涌动的火光熔为一炉。

喉骨被捏爆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迟缓。他的耳廓才捕捉到这一串血肉模糊的闷响,身边的卫兵已经轰然坠地。

杀手弃枪不用,为的就是这一瞬间的落差。卫队长顶着眼中的刺痛,肩肘齐出时,他已经滑步向前,直扑中年卫兵而去,整个人都熔成了一股刀锋般悍然无匹的杀气。

委员长岿然不动,隔着这一片血雾般的烟幕,凝视着这道洞穿二十年时间的刀芒。

人的相貌纵然可以伪饰,但生死交睫间暴露出的特质却是无法掩盖的。

这样孤注一掷的神态,他在陆云蓬身上看见过。

陆督军一条性命,是他年轻时候分量最足的一张投名状。

彼时他穷困潦倒,陆云蓬夫妇于他有提携之恩,他借着远方穷亲戚的身份,甚至还在陆府小住过一段时间,可惜陆督军的照拂止于口腹,丝毫没有予以重用的打算,家中仆佣颇多冷眼,他只能另寻出路。

说是人心不足也罢,时事所逼也罢,陆云蓬拥兵自重,算不得是个善人,他在困厄之中,自然只能做个小人。

他动了两次手。第一次持枪蛰伏时,准备不足,被陆家公子撞破,索性转手将枪献给了那位大公子,装模作样地教他几式枪法,这才勉强遮掩过去。

陆大公子性情孤僻,小小年纪,就跟其父一般油盐不进,一双眼睛漆黑如琉璃珠一般,紧盯着他摆弄枪管,看得他手心冒汗,不知道多少次动了杀心。

放他多活二十年,却也该到了亡羊补牢的时候。

“果然是你。”委员长道,“你看看窗外,用这些蠢材,拔一根眼中刺,是一笔上等买卖。”

窗外的枪弹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弭殆尽了,烟幕弹渐渐被狂风吹散,露出月台模糊的轮廓,弹痕斑驳,血迹四散。这一场厮杀已经逼近尾声了。

——砰!

枪响过后,就是一声异常凄厉的尖叫。

又一具杀手的尸体从检票口滚落出来。

力行社的车队无声地驶上了月台,车窗大多摇低,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只有为首那辆车车窗紧闭,隐约能看见副驾驶位上,端坐着一个蓝衣男子。

车标的位置,只有一枚箭穿和平鸽的金属徽章,铁质的箭头在大雨中粼粼闪烁,和平鸽的双翅已被血污浸透,一时间,两盏车大灯上,血如泉涌。

这支车队是碾着尸体而来的。

谁都知道这个标志意味着什么。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陈静堂的车队抵达申蓉火车站,比预期的早了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