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海中月 funny2333 4069 字 12天前

这么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只是如今风大雨大,难以行船,岸上却又是水匪的老巢,进退两难间,究竟要去哪里觅得一线生机?

芳甸一颗心止不住地下沉,忍不住又去看她大哥。梅洲君的侧脸映在火光里,看起来像是一匹雪白的旧缎,和往常有些微妙的不同,他对这种注视异常敏感,报以回视的同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唇边。

“有动静,先别出声。”他道,飞快起身迎向舱边,正好和陆白珩打了个照面。

陆白珩一手抓住他,道:“来得正好,你让我盯的那条船又靠过来了,那家伙确实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么勾当,现在就抓过来?”

他所说的乃是一条又破又旧的渔船,一直混在船队里,撑船的作水匪打扮,背后却又坐了个佝偻脊背的男子,一顶斗笠恨不能压到鼻梁上,可谓是不起眼之至了,偏偏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引起了梅洲君的注意。

船尾上挂着一张渔网,网眼很粗,似乎是用铁丝编成的。梅洲君只一眼就看出来,这铁丝根根紧绷,似乎收获颇丰。这个时候哪来的鱼?

那小渔船畏畏缩缩的,在船队里穿梭,始终不敢靠近,偏偏就敢黏上他们。要知道,二当家凶名在外,大船所过之处,小渔船就是冒着彼此碰头的风险,也要避开一条路来,它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事出反常,梅洲君也多留了个心眼儿,只是当时救人要紧,直到这会儿才腾出手来。

那条小船却是上赶着送进了他二人的手里,陆白珩眼睛尖,隔着大雨依然望见了它鬼魅一般的影子。

没过多久,一杆长鱼叉便偷偷探到了船尾上,刺钩一转,将二者紧密勾连在了一处,如铁索桥一般。

陆白珩眉峰一挑,正要给这不长眼的家伙一点教训,就被梅洲君一手拦住了,退到了船边的阴影底下。

不多时,便有个声音如猫叫一般,贴着船尾飘了过来。

“二当家,二当家,人我带过来了,他说到处都是礁石,唯恐把东西碰坏了......您看,要不趁现在?”

梅洲君拿五指捂住嘴唇,学着二当家那瓮声瓮气的声音道:“现在?人多眼杂,怎么专挑这时候?”

“这不是迟迟等不见您的人影嘛,您这避嫌未免避得太远了,大当家又发了脾气,我们实在不敢多留,这烫手的山芋,还盼着您二当家呢。”

梅洲君眼光微动,徐徐道:“看样子,你们这一回收获不小啊。”

那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您不知道,那还真是只肥羊!虽说那老胖子奸似鬼,没把东西全藏进舱底,卸出来的货不多,只是这大户人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就是做梦都不敢想,这一票可真没白干!”

“嗬,还真撞上大运了。”

“是,二当家,要不怎么说跟着您有福气呢。”

船夫的声音略略发抖,似乎生平第一次得见这样的横财,连说话都过分贪多了,倒是斗笠人拦了他一把,忽而道:“人多眼杂,上船去说!二当家......该孝敬您的,我们不会吝惜,您当初说的话,可还算数?”

这声音还隐约有些耳熟。

梅洲君一面飞快思忖,一面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论功行赏嘛,上船吧。”

“慢着,”斗笠人忽而道,自斗笠底下缓缓露出半边脸来,一双眼珠隔着雨帘阴沉地发亮,“二当家,你迟迟不现身,这船——我不敢上。”

如果芳甸在船舱外,一定会在他露出面孔的瞬间失声惊叫起来。

只见斗笠人浑身湿透,上衣皆被血水染红,竟然是一个已死之人。

第87章

在这昏暗天色中,梅洲君依旧捕捉到了一缕莫名的熟悉感。那一瞬间,他脑中或隐或显的线索纷纷浮上水面,只是迟迟不能拼凑成型。

还缺了点什么。梅老爷一行此番遇袭,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肥羊......舱底......漏出来的货......那只搅乱局面的手究竟藏在哪里?

梅洲君心念电转,当即拉过陆白珩的肩膀,耳语了几句。陆白珩最乐意接这样的差事,双目一下就泛了光,二话不说应承下来。

这么一耽搁,斗笠人心中更是狐疑,当即将半边肩膀一沉,借着身体的遮挡,令几根手指暗地里攀到渔网边上,拇指微微用力,从袖管里推出了一截短刀。事到如今,他能倚仗的也只有这一堆货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他心中之懊悔,简直难以言喻——都说二当家是个贪财的莽汉,只要肯下饵,再毒的钩他都有本事去咬几口,从二当家手底下借条小船是再隐蔽不过了,到时候只需小小地孝敬一笔,简直是天底下最爽气的买卖。只是这一次他却是打错算盘了,二当家非但没有如约现身,还派了个眼中钉似的船夫,牢牢把他盯死了。

什么财不露白,都成了一滩泡影。

听二当家的口气,他连十之一二都保不住,简直白白是送进了虎口里!

斗笠人暗暗切齿,一手压低了斗笠,随时准备借着水性逃脱。偏偏就在这时候,船夫歪了一下,半边肩膀斜塌在他身上,他悚然一惊,差点反手一刀过去!

那船夫不光不退,反而像一只受潮的麻袋那样,以惊人的份量越坠越沉,肩背上的肌肉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猛然收紧,又烂泥样寸寸松散开来。

斗笠人直到这时候都没弄清楚危险的真正源头,低声诘问未果后,他的牙关猛然咬紧,拧着船夫的手肘,朝背后用力一拧!

“去!”

船夫一声不发,就这么被他掀翻在船上,浑似一条拍到案板上的死鱼。他粗喘几声,终于被那种诡异的死寂吸引了注意力,飞快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就这么一弯腰的工夫,他的右掌就已经空了。

一道刀光趁着这一线空档,从斗笠底下飞旋进来,斗笠人甚至都没得及做出反应,就有一滴雨水被刀锋对半裁开,在他两眼间劈出了一道如扇的寒气。

这一下,岂止是魂飞魄散!

斗笠人怪叫一声,疯了似的后退,只是每退一寸,刀锋就如蛇信般黏过来一寸。随着他急切后仰的动作,大股雨水回旋在他脸上,令他两边咬肌冷飕飕地跳动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一把揭去了他的斗笠。

与此同时,舱中的油灯毕剥一闪。

芳甸替姆妈换了干净衣裳,又将她两只枯瘦的手腕塞进被子里,忽而听到舱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