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那大屁股进可攻,退亦可守,水匪才将眼一瞪,她便调转矛头,骨碌碌朝船里一跌,眼珠一翻,就此装起死来。芳甸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哎呦一声,歪到了船舱上。
惊呼声才一出口,她脸颊上便是一痛。有什么东西如钢刀一般,往她颧骨上重重一剃,那力道简直和相看牲口无异,她甚至错觉自己的脸颊都被刮去了几斤皮肉,即将火辣辣地渗出血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个不爱惜自己的面孔?
芳甸“啊”地叫了一声,一时将性命置之度外,只顾去捂自己的两腮——皮肉倒是完好无损,只方才被江水打湿的鬓发都被刮到两边去了,露出一张颇为秀气的脸来。
这是做什么?找人?
她心里惊疑不定,却见那干瘦水匪又将长篙一拐,伸到四姨太面孔上拨开乱发,竟然被那张煞白的脸孔吓了一跳。
“嗬,怎么这么干瘦,跟鬼似的,这能值几个钱?”
“那头说要捞哪几个?老婆孩子?”
“这小娘皮看起来年纪轻,应当是女儿,先放这个?”
当先的干瘦水匪扭头骂道:“蠢材!那头点明了要老婆跟女儿,着紧着呢,这样值钱的货色当然要压到最后,坐地起价的道理都不懂,趁早滚去江里喂鱼吧!大哥特意叮嘱过了,不然人一到手,掉头就跑,谁来理会剩下的几只小鱼小虾?”
那两个水匪恍然道:“是这个道理!”
“这婆娘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他老婆?”
干瘦水匪不耐道:“麻利点儿,随便拉一个,两头都等着呢,就那个......”
他话音未落,宋妈已经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两眼猛然睁开,放射出湛然的精光:“我!我是他们家的老妈子,不值钱的。”
她将胸脯一抹,以那两个东倒西歪的瓠子奶展现出四十年前哺育小主人的战功,以及时过境迁后的凄凉来,就连水匪都被她这一手吓了一跳,叫道:“嗬,哪来的母夜叉?”
宋妈立在船头,指点江山道:“这个是四姨太,这个是二小姐,我们老爷爱重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这个......这个是老爷身边得力的佣人,会使枪的,还是我最合式,先放我回去。”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三个水匪拿眼神合计了一番,竟然当真选中了这个跳出来自荐的毛遂,拿长篙指使着她,一步步跨到小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