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枯瘦的手指一根根抠进她手腕里,四姨太几乎是呻吟道:“芳甸......我好像......看到你爹爹了,他......他就在船头上,是不是?”
芳甸听得心里一颤,忍不住低下头去——母亲的面孔奇异地发着亮,那是眼窝里积的两洼雨水,在这垂死般的期冀中剧烈鼓荡着,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这么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只是如今风大雨大,难以行船,岸上却又是水匪的老巢,进退两难间,究竟要去哪里觅得一线生机?
芳甸一颗心止不住地下沉,忍不住又去看她大哥。梅洲君的侧脸映在火光里,看起来像是一匹雪白的旧缎,和往常有些微妙的不同,他对这种注视异常敏感,报以回视的同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唇边。
“有动静,先别出声。”他道,飞快起身迎向舱边,正好和陆白珩打了个照面。
陆白珩一手抓住他,道:“来得正好,你让我盯的那条船又靠过来了,那家伙确实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么勾当,现在就抓过来?”
他所说的乃是一条又破又旧的渔船,一直混在船队里,撑船的作水匪打扮,背后却又坐了个佝偻脊背的男子,一顶斗笠恨不能压到鼻梁上,可谓是不起眼之至了,偏偏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引起了梅洲君的注意。
船尾上挂着一张渔网,网眼很粗,似乎是用铁丝编成的。梅洲君只一眼就看出来,这铁丝根根紧绷,似乎收获颇丰。这个时候哪来的鱼?
那小渔船畏畏缩缩的,在船队里穿梭,始终不敢靠近,偏偏就敢黏上他们。要知道,二当家凶名在外,大船所过之处,小渔船就是冒着彼此碰头的风险,也要避开一条路来,它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事出反常,梅洲君也多留了个心眼儿,只是当时救人要紧,直到这会儿才腾出手来。
那条小船却是上赶着送进了他二人的手里,陆白珩眼睛尖,隔着大雨依然望见了它鬼魅一般的影子。
没过多久,一杆长鱼叉便偷偷探到了船尾上,刺钩一转,将二者紧密勾连在了一处,如铁索桥一般。
陆白珩眉峰一挑,正要给这不长眼的家伙一点教训,就被梅洲君一手拦住了,退到了船边的阴影底下。
不多时,便有个声音如猫叫一般,贴着船尾飘了过来。
“二当家,二当家,人我带过来了,他说到处都是礁石,唯恐把东西碰坏了......您看,要不趁现在?”
梅洲君拿五指捂住嘴唇,学着二当家那瓮声瓮气的声音道:“现在?人多眼杂,怎么专挑这时候?”
“这不是迟迟等不见您的人影嘛,您这避嫌未免避得太远了,大当家又发了脾气,我们实在不敢多留,这烫手的山芋,还盼着您二当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