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喊了一声姆妈,只是母亲身上终究没有什么可以寄托,便在默默无声中,喂四姨太吃完了那一碗热汤。
“芳甸,你娘亲的病,还是得去看看大夫,只是......只是好大夫都在县里,我娘说,要是实在不成,就找附近接生的黄阿婆问问药,她还会请神呢。”
芳甸轻轻道:“我大哥去拿药了。”
“你大哥?”黄莺子睁大眼睛,忍不住抓着枕巾,拿指头绞了几个圈儿,“是了,你大哥一看就有法子,不像我家黄豆子,连吃豆子都得我来剥!只不过......芳甸,你方才说,你们一路上吃了许多苦头,钱财也散尽了,这关头要想买药,不知得花多少钱呢,要是吃紧,你要是不嫌弃......我手头倒是攒了一些,是织布挣来的。”
钱!
芳甸猝不及防,竟被这一个明晃晃的字震住了。
她是梅家的女儿,有这样一棵参天巨树荫蔽着,从来不曾为吃穿用度发过愁。直到如今,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境地的不同,那几只装体己钱的锦囊,早在梅玉盐的拉扯下,散落在水匪手中。
这是充饥的钱,也是救命的钱,她终究不能长久攀附在大哥这一根独木上。
“莺子,你会织布?”
黄莺子将手底下的枕巾展平了,道:“喏,这幅枕巾就是,哎呀,不成,这幅都皱皱巴巴发黄了,不好看!芳甸,你等等我!”
她急匆匆下了炕,在抽屉里翻了一通,小心捧出一块布料来,拂去了上头的微尘。
“看这个,这一块就是我织的包袱布,三尺四寸的料子,里头镶了贴布绣,结实耐磨,已经有县城里的娘子要去了。”
芳甸小心地碰了一碰,道:“莺子,你的手可真巧,能不能教教我?”
“我们盐户人家的女儿,看灶煮盐的空档里,总得补贴家用,说起来,我们邻家的罗姊姊,织出来的布平整漂亮,绣工也拔尖,那些凤穿牡丹,鸳鸯戏水根本不在话下,那才是顶顶厉害的,我就不成......对了,芳甸,你不是布行的小姐么,怎么不会织布呀?”
芳甸被她这无心一问,弄得脸上发红。
“我在家里的时候,只织过帕子,是卷草纹的,断断续续织了小半个月,后来有事,就搁置下了。”
黄莺子恍然大悟道:“是了,布行的小姐,是不用织布的。不要紧的,我来教你,我们这儿都是些斜纹粗布,好上手得很。你赶得巧,织机正在我手里,芳甸,你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