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甸不再答话,只拿一把篦子用力梳头。她离蓉那会儿的齐耳短发已经养长了不少了,正没过耳垂,篦子刮得头皮生疼,她倒没什么知觉似的,仅拿指头将碎发抖开了。
“芳甸!”
芳甸这才抬起眼,轻声道:“你收着吧,爸,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
“照顾你母亲,自然是我的分内之事。”
“不,”她道,“我要你们一个月不进县城。”
梅老爷一愣,还道这是什么负气报复的小伎俩,只是哈哈笑了几声。
“一个月!”芳甸郑重道,忽而站起身来,胳膊肘正碰在窗框上,发出吱嘎一声响,那黄纸包嵌在喜服中,被轧了个正着。
喀嚓!
两颗药丸应声粉碎,芳甸脸色煞白,小心挑开来一看,里头那些碾碎了的药粉,被风一刮,亦漏出去了一小半。
她急忙以指腹将药粉扫拢了一些,又将黄纸折好了,道:“这药不能吃了,爸,你找郎先生换一份,药什么时候拿来,我便什么时候换衣裳,否则,我忧心母亲,即便跳车而死,也绝不跟他走!”
她是将话说绝了,抬手将窗户一合,眼泪已无声地淌了满脸。桌上静静躺着一柄剪子,刀尖淬了血,她用力握在手里,指腹扫过处,竟然泛着淡淡的荧光。
那是从她发上刮下的萤石粉,在灯下淬足了光。
她将剪子收在怀里,心中泛起凄凉的勇气,直到一缕微风掠动了她的头发。
这风里亦透出一股凛冽的血腥味。
滴答。
芳甸如有所感,猛然回过头去,只见门帘拂动,紧锁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一道颀长人影就立在门边。
他反手关上了门。
芳甸根本说不出半个字,喉咙里如火烧一般,只能眼看着大哥单手托着一顶凤冠,向她转过头来,脸色煞白,双目却亮得逼人,霎时间压过了凤冠上摇荡的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