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得急了,被鼻腔里一股奇痒呛得连咳了数声。
这土腥气是忽然间扑进来的,仿佛外头低空盘旋着许多浮土,说不尽欲盖弥彰的味道。他背后枪伤亦莫名地发寒,一股寒气钻进了骨头缝里。
晋北入夜之后,实在是奇寒彻骨。这黄沙亦是寻常见惯的,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却猛然划过一缕犹疑。
“二公子,二公子?伤口可还好么?”
属下见他坐着不应,唤了几声,向床边走来,也正是这阴影变幻的瞬间,他忽而瞥见了溅在窗框底下的一蓬黄沙。
这散射的弧度......不是浮土,是被重物碾得飞溅的泥点子!
陆白珩吃了一惊,伸手勾了一把窗户,借着微弱的夹角反光,瞥见了一道朦朦胧胧的黑影。是车身?
这辆车借着风声的掩护,悄无声息停在了贴墙的死角处,若非处在他的位置,甚至还发现不了,看这架势,随时要从后院驶离。
陆白珩满腹狐疑,转眼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披着长衣,在小院尽头一闪而没,遁入了阴影中。
大哥!
他竟然匆匆赶来了?
那点兄弟友爱的煦暖才刚泛起来,他就意识到了异样——不对,刚刚......大哥怀里还抱了个人?这三更半夜的,他抱个病患出来做什么?这辆车是大哥备在这儿的么?
“二公子!可是外头太冷了?我来关窗——”
“不用!”陆白珩鬼使神差道,“我肚子饿了,后厨在哪个方向?那儿,行,你替我去做两碟梅花糕来,要薜荔籽粉磨碎了做的,洒点凉豆蔻,吃起来越冷越好。”
那属下道:“这......二公子,这地界哪里去弄薜荔籽粉?”
陆白珩不耐道:“你麻利点儿,我牙疼得要命,得镇一镇。”
“......是!”
等房里空无一人了,陆白珩便松了口气,急忙扭过头去,他大哥的身影再度在不远处浮现了,身披的大衣亦不知何时罩在了怀中人身上,仅能隐约看出一点儿皎白的脸孔。
梅洲君双目紧闭,但脸色毫不平静,即便隔了这一段距离,陆白珩依旧能看清那颊侧剧烈震荡的冷汗,透明的水蛇一般,成注往颈窝里淌去,这种出汗量实在是反常,让人怀疑他浑身的水分正在剧痛中急速蒸发。
他的一只手甚至挣脱了长衣的束缚,死死抓住陆雪衾的肩侧,指骨不堪重负地暴突出来,是一弯弯惨淡的青白色。陆白珩毫不怀疑,若不是剧痛作祟,他甚至会给大哥照着脸来上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