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睡一会吧。”时湛阳扔过来一张毛毯。

邱十里则抱着毛毯走到他跟前,挤着他坐下,把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他会死吗?”

“可能。”时湛阳搂上小弟,把他的腿捞到自己大腿上放着,平静地说。

邱十里沉默下来,蜷起双腿,上身安静地伏在大哥胸口。

时湛阳知道他没睡着,静了一会儿,他问,“ナナ,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其实挺可悲的。”

“是啊。”

时湛阳的逻辑是,这件事最可悲就在于,父亲到了这个岁数,重病之时,名下的四个儿子,似乎没有一个在真正为他难过。

可父亲自己也应该最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我还在想,”邱十里又慢慢说道,呼出的气息湿润又暖和,“被抱着好舒服,如果到我死的那一天,兄上在我旁边,这样抱着我,我的死就不会可悲。”

时湛阳失笑,“说什么胡话。”

邱十里往下一躺,撩起眼皮看着大哥,“我们都会死,我们也都要承认这一点。”

时湛阳放轻手上的力气,触摸肥皂泡一样碰了碰他的眼皮,“你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年纪。”

“等我们老了呢?像爸爸一样生了病,连飞机都坐不了。”

时湛阳笑了,他捏住邱十里的鼻头,惩罚似的拧了拧,“那我可能要比ナナ更早一步变成老头子,麻烦你照顾我很久,然后,某天,我倒在你的怀——”

这话被邱十里挡住了,他双手捂住大哥的嘴,眼睛瞪得圆圆的,那眼神还真挺像小狗,“我会等你醒过来的,兄上。”

时湛阳就想逗他,闷闷道:“死了就醒不过来,最好把我埋了。”

邱十里神情不变,还是把他捂得很紧,好大一股子执拗劲儿,冷静得好像在说一件已经成了定律的事情,“不埋!我一定要躺在你旁边,告诉你我要自杀了!我说十遍,你不起来阻止我,我就把刀插进去,我不会埋你的,除非我和你一起。”

时湛阳本以为一旦说起这种事,必然看得见小弟发红的眼圈,可现在不然,邱十里的眼睛是发毒誓时的眼睛,里面一点柔也看不见,全身狠。

他顿时觉得不行,这话题已经严重跑偏,这么遥远又荒谬的事,细想反而徒增烦恼——现在最应该引发怅然的不是病恹恹的垂垂老父以及迪士尼行程的泡汤吗?

于是时湛阳趁邱十里不备,下手挠他痒痒,掐过了平坦的肚皮,挠到肋骨下面,邱十里终于绷不住力气,想憋笑却还是哧哧笑出了声。这种时候,就可以附身去亲了。

这招时湛阳屡试不爽。

那次他们兄弟三个,还有少量脸冒黑气的心腹,在夏威夷待了小半个月。在各路专家的努力之下,父亲救了过来,但落下个不尴不尬的偏瘫,床都下不了,左边的手脚腰腿全都动弹不得,眼珠也转得迟缓。话倒是还能说,但思路很难清晰,还必须是右边嘴唇带着左边,说得相当缓慢含混。

时湛阳反应非常快,他把这件事封锁得极为仔细,只有绝对信任的心腹和邱十里清楚瘫痪的事实,旧金山那边的本家,还有各个生产线上的工厂,包括他还在赌城纸醉金迷的二弟,全都没有漏上一点风声。

甚至老四也只是在病房外远远地看了一眼,见父亲一动不动,他被告知他只是还在昏迷。

除去这些之外,时湛阳并没有急着再做什么动作,只是每天在父亲床边坚持守着,照顾得尽心尽力,晚上才交给护工。第三天夜里,自家房产的露台上,月光和涛声隐隐绰绰,凉风和秋千晃晃悠悠,他正抱着邱十里黏糊,忽然接到电话,也只能提上裤子赶去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