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单是见着平日神采飞扬, 意气风发的爱将, 这般卑下地伏在自己履前的这一幕, 竟会如此难以忍受。
他着实
不愿见奉先跪自己。
未过多久, 项羽便下定决心,缓缓地吸了口气,沉声道:“诸位既谏, 孤虽不才,亦需受之。”
至此一顿,飞快道:“诸位请起。”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快到嘴边的话,也被霸王这不按古礼、过于
干脆爽快的表态给卡住了。
按照古礼,项王纵受群臣劝进,也当客气谦让一番。
待臣下支持,反复数回,方可‘
勉为其难’地称帝,以示恭谦德行。
哪想项王骨子里毕竟是个血性汉子,于这上悄无声息了数月,到关键时刻,反倒
不拘这等……小节了。
群臣一头雾水,吕布却是求之不得,心里乐得开花。
他老久未曾对人行此跪拜大礼,虽远
不至于膝疼腰酸的地步,但就他那傲脾气,又哪会乐意拜久了!
得亏这憨王识趣,固然平日反应迟钝了些,该挺身而
出、接受那水到渠成的皇帝称号时,却是不枉多让。
不过,哪怕憨王真为遵守那劳什子恭谦礼法,折腾虚头巴脑的辞
让不就的那套把戏……这辈子也就一回,忍便忍了罢。
得亏这憨子行大事时的利索劲儿,还真有几分老子当年风范!
吕布拐弯抹角地自夸一番,面上凛然,心里却甚是满意,麻溜地起了身。
不料才一抬眼,就意外地与那憨子的灼
灼目光对上。
这憨……憨帝总瞅他作甚?
吕布被那闪着精光似的重瞳子瞅着浑身发麻。
不等他缓过这口诧异
的劲儿,气势汹汹地瞪回去,憨帝已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转而看向不论心思如何、面上皆满是忠诚的群臣,忽问道:“
博士何在?”
闻言,一直寂寂的叔孙通眼睛一亮。
前秦尚在时,他便是待诏博士,后受胡亥擢用,被晋为博士。
见秦势渐颓,他当机立断,侍奉楚王心,又于那日宫中事变时见机够快,转而顺从项羽。
然他不长于谋略,也不
擅于游说,始终默默无闻。
今日劝进虽是事发突然,但他却隐隐约约察觉,此或为自己等待已久的出头之日。
当
真等来这句,他哪管自己心如擂鼓,毫不迟疑地出声道:“臣在。”
项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即位之
礼,一切从简。”
叔孙通精明圆滑,哪儿听不出项羽的言下之意?
霸王进封帝位的即位礼,真将由他主持!
叔孙通心绪激荡,哪还在乎愿委他以重任的项王,究竟重不重礼仪规范?
他毫不犹豫,当即在同僚嫉妒的目光中
大声应是!
项羽将此务吩咐下去后,好似怀揣着甚么心事,遂干脆利落地散了庭议,唯独留下吕布一人。
范增虽
揣了满肚子的话想与大王说,却分得清轻重缓急。
见是奉先被大王留下,他心里反倒更定,欣然顺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