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拍过柏潜的每个导演都得承认,他的镜头语言太强了,那种浑然天成的画面,他随便就能给,还是要多少给多少。
原本这条床戏很快就能过的。事故发生在,纯子的主动上。
剧本里,直绫子混迹青楼数年,本就妩媚天成,却要她在圆房这场戏里既表现青涩又成熟,如同两个矛盾体在拉扯一份对萧 的爱。
而这点,柏潜很快就参透了,所以选择了后入式。
也许柏潜在入戏时也没忘要同纯子避嫌,在她背后其实都是使些虚劲,这个姿势能用的巧劲不少,最过分的也仅是身体上有些短暂的贴合。
其实作为演员,在关于一些床戏的情节设计上,也没人会要求你一定要这么绅士。为了逼真的演技,圈里的真刀实枪来的也有,剧组夫妻大多就是为了演对手戏方便。顺带解决真实的生理需求,戏外刺激。
然而柏潜做到这种份上,还是拦不住纯子飞蛾扑火般的主动。
她投入的多余感情,让这场原本中规中矩的床戏光在举着几架摄像机的简易现场看,都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混乱的错觉。如果真的院线上映,想必《罪臣》最大的噱头就是那些铺天盖地讨论“床戏真做假做”的消息。
可是我心里很清楚,敬业不是这种态度的,这很明显就是勾引。
我个人认为,床戏对女性而言,总是要比男性吃亏的。这种吃亏的说法,不是要在牺牲肉体上搞性别对立,而是当这场戏出现在荧屏上,男性的下半身总是更不听话些。
这点,就拍摄现场的三人,纯子应当是最有发言权的。
可她,还是在柏潜入戏发出一些引人遐想的气音时,弓起腰,用绵软的胸部蹭床榻的被褥,纤细的手臂撑在一边,大方地从侧面露出乳房被挤压到变形的形状,又在镜头下表现出一副隐忍的姿态。虽不至说她放浪淫靡,但她这种反应确实使得这场床戏看起来尤为逼真。
柏潜是在纯子身后的姿势,而且入戏又深,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去发现对手戏演员的状态,并不知道身下的女演员已经因为陷在自我臆想中主动发情,还蹭掉了一边的乳贴,在镜头里露点了。
我黑着脸打了场记板喊卡,但还在戏里的两个人并没有听见。
柏潜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纯子却难以自持地翻了个身,捧着一对掐得又红又肿的双乳,满脸迷乱地往柏潜怀里蹭。
我急红了眼拔腿上前一把将还没回过神的柏潜扯开,捡起地上的戏服给他披上,纯子在混乱间睁开了难以置信的双眼,难堪地扯了一边的被褥裹好上半身躲在一侧。
目睹全程,我的理智早已崩溃到渣都不剩,无力多问一句,只一心扯着柏潜往外走。
没人比我更后怕。
当年《青桐深》的床戏历历在目,柏潜因为假戏真做愧疚多年,然后把他自己赔给我了。
现在呢,别人碰瓷来的,柏潜会不会绅士病续发作,也要赔人家啊。
而且,最让我警铃大作的还是纯子是个女人!
如果……
一想到这,我发狠地把柏潜掼到墙上,强硬地压着他的身体,不容抗拒地伸手摸下去。
檐廊的风吹走我心里的急躁,柏潜嘴角泄出的轻笑彻底把我的理智拉回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握着他的这个姿势有些难堪,滔天般的心伤落了下来。
我眼眶盈着泪抬头看柏潜,柏潜似乎根本不在乎我所做作为对他的冒犯,温柔地抚上我的后脑勺,笑了笑:“树老师,满意自己感受到的嘛?”
我的泪再经受不住更多的难过,砸了下来,一滴两滴,第三滴却再没砸到无情的地面,而是被柏潜轻轻吻去了。
我在柏潜怀里止不住的颤抖,任凭他如何温柔,怎么都哄不好。
直到身后纯子一声落寞道:“柏潜,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吗?”
柏潜放开我,我看见他茫然地瞥向已经拢好衣物,穿戴整齐的纯子,虚心请教:“好?你说的所有人,包括我现在抱着的这位吗?”
闻言,面色本就苍白的纯子,更加如遭大创。她往后跌了一步,抓住墙,安安静静地流了两行泪,等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一些,才仰头故作坚强道:“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少做些不切实际的梦。毕竟,你的绝情到一点机会不给我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我总是不经意间又被你给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好给俘虏。很可笑吧,你听着大概都觉得我可怜。或许说,你应该是觉得世界上所有对你爱而不得的人都可怜,包括你前妻吧。我下戏躺在酒店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幻想,如果我是你前妻,我一定怎么死缠烂打都要跟着你,绝不离婚。我才不会跟她一样,搞什么感天动地的绝美be现场,你哪里是可以感动来的人呢,我那么爱你,我才不会放你离开我身边。”
说到这时,纯子的脸上已经淌满了泪,一头乌丝在风里凌乱,每一根仿佛都沾上了一层层看不见的尘埃,枯糙到令人惋惜。
“可是我今天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情。”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瓶没喝完的道具酒,走到柏潜正对面的位置,猛灌了一口,像壮胆一般,“你毫无指望的爱一个人,他的一切好你都知道,他越好,你越放不下他,可你总有意识清醒的时候,比谁都清楚地知道到自己根本得不到……柏潜,你知道这是多残酷的吗?”
“我纠缠你,你就避嫌,然后当着我的面地把我所渴望的爱尽数付之他人。你坦诚到,让人不敢再爱你,你是多铁石心肠啊柏潜!”纯子抱臂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轻声说:“我放弃你了柏潜,谁叫你永远都不爱我……”
酒瓶“啪”的一声,随着纯子最后一个字砸到地上,碎片堆里的酒水缓缓溢出,直到一滴不剩。
柏潜面不改色,唯独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怀,不知是给郑鸢的,还是给纯子的。
他说:“好,祝你前程似锦。”
决绝到连一句祝福,都没有主语。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这章终于写完了,卡文改了四次……
第132章 -我从来不会想去留影片刻。
听到祝福的纯子脸上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眼底的落寞仿若生了根,攥着手上的酒,失魂落魄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我和柏潜的檐廊,突然逼仄了起来。
我挣开了本就不紧的怀抱,抱着手臂跌落在地,脸上的泪痕难看地黏着。
我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连柏潜陪我蹲下,都掀不动眼皮来看他一眼。
流转的气流很死寂,我的视线垂落在假山上被风吹落的石子上,看了半晌,才拿后脑勺对着柏潜的呼吸,用一口沙哑的鼻音说:“对不起。”
柏潜伸来的手,就这么在我头顶晃着虚影。沉默了两三分钟,大抵他仍觉得荒谬,又深觉不可冒进,压着心性,配合我这些没头没尾的话,“为什么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我也在问自己,到底这句对不起,是想表达什么。
对不起打扰你演戏?对不起在外面伤你面子?还是对不起羞辱冒犯你?
满腹心酸地反省来反省去,最后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