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三门 有更新 3762 字 9天前

我穿着韩九的戏服走出去,到监视器的这段路,耳边收获了无数个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我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不知该怎么说,其实我个人是真的没感觉多惊艳。

我认为大家的滤镜还是应该收一收。我已经四十二岁,芳华不再,身材也不及当年有型,而且让我感到最不安的是,我对着镜头,已经没有当年的熟稔了。

我很担心,万一等下连镜头都抓不住该怎么办。我已经开始后悔答应柏潜演这个角色了。习惯了不站在人前,这种状态对一个演员是非常糟糕的。

只是我的心还在不甘,我还在渴求和柏潜同时立在一个镜头之前,我想再回到早些年热爱演戏的那个时候。

那时我对电影爱如生命,柏潜一心想着赚钱养家。

如今我对电影的热爱早被现实消磨殆尽,唯一支撑着自己的,是想让柏潜得到该有的荣耀。

镜头里也好,镜头外也好,我都只看得到柏潜一个人。要是我等会接不住他的戏,会不会很丢人?

柏潜会怎么想我呢,最开始应该是惋惜,还是失望更多呢?

我不想柏潜对我失望。

我踩着长靴进了地宫。地宫有火燎,可烧亡魂,韩九不再有归宿。

他会喝下孟婆汤,从奈何桥走过,忘却在尘世中经历的一切,然后堕入轮回。

因为萧 的命格,最终还是要朝着既定的轨迹前行。他没有阻止他陨落,他损失了修为,他无法登仙。

劫难。

大梁的劫难,也是萧 的劫难。

他本来是受上天指引来渡他的,只是失败了而已。如果命运一定是无法更改的,那他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火把燃起来的声音,烈焰吞噬着一切,韩九疯魔地大笑着!

烧吧!把一切罪恶都烧干净!太脏了!怎么还这么脏!

热源弹过衣角,我从烟雾中步履匆匆跑向地宫出口,却恍若出现了错觉一般,听到柏潜嘶着嗓子喊了一声“树竟容”!

他怎么会喊树竟容呢?这场戏他叫的应该是韩九。

被疫病烧昏了头的萧 ,命悬一线之间,梦见了韩九自焚的场景。于梦魇惊起,急火攻心,呕出一滩黑血,才令束手无策的太医院窥得一线生机。

我对柏潜说错台词一事耿耿于怀,从地宫出来后,脚都没歇就返回片场。

只是我刚回来,还没问个所以然出来,就看到乔羽鸿给柏潜手上推了一剂镇定。

片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现场的拍摄道具随意地扔了一地,工作人员团在乔羽鸿身边,连个进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是乔羽鸿疾色地飙了一句脏话,云拂指挥人群让开出一道口子,连酌抬着昏迷的柏潜上了推车,乔羽鸿慌张地跟上。

我的心脏在见到柏潜昏迷的那刻,就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

乔羽鸿与我擦肩而过时放狠话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见。

我的腿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不能挪动,也没有知觉。

我想我的脸色应该也是很可怕的,因为现场留下的工作人员都欲言又止地看向我,没人敢向我前进一步。

我背对门口的后背,此刻被四面的风穿过,明明不是没有穿衣服,明明身材没有年轻时单薄苗条,我却在六月的夏天里感到了彻骨的茫寒。

后来是去而复返的云拂用手肘推了我一下,她大步过去把摄像机和监视器装包拎走,推促着我去追送柏潜去医院的车。

我腿软地走不动道,要不是云拂架住我的手臂往前拖,我肯定已经倒下了。

追车的过程很漫长,我坐在后座差点忘了该怎么呼吸。

上了车云拂就把装着摄像机和监视器的包给我了,她让我自己看。

可是我不敢。

我不知道镜头里拍到了什么,但我就是没有勇气看。事发再突然,反应过来后想到在地宫里听到的那声几近要断气的“树竟容”,我就大概能猜到镜头里记录了什么。

云拂叫我要看。她说看了才会长记性,看了才会知道怕。

所以我按响了电源开关。听到柏潜第一声“树竟容”的时候,我全身的细胞都像被某种剧毒泡发了。

我模模糊糊看不清方向,第三声“树竟容”从音筒里放出来时,我终于失声痛哭。

乔羽鸿是第一个发现柏潜从化妆间出来的,他冲到镜头里时,也是乔羽鸿第一个奔过去抱住他。

她一直说:“他没在里面”,“他出来了”……

可是柏潜还是固执地往火场上跑,他喊“树竟容”的名字声音都喊哑了,一声比一声凄厉难听。他像是听不到乔羽鸿在说什么。

云拂叹息:“柏潜亲眼看见你进去了。他……”她掩面哭泣,“他害怕 ”

万千枚不成实体的针伴随着云拂的解释扎在我身上,而镜头里的柏潜跪地,抱着胸口痛哭地抽噎,然后瞬间就进入了呼吸异常的状态。

耳边冒出了乔羽鸿焦急地训斥声:“柏潜,呼吸!呼 吸!”

柏潜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可神情却是一副被闷住的模样。

他张开了口,泪眼婆娑。

身体因为呼吸困难,而不住抽搐。

然后腿一蹬,被乔羽鸿一针利落的镇定安抚,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