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翎不语。
“我做人没做得太久,活了二十八年就断气了。这二十八年还是瞎着眼睛活的,人都说眼见为实,我一个瞎子,不过是浑浑噩噩地在人间走一遭。后来捡了神君的便宜,好不容易瞧得见东西,脑子又给病坏了,这一晃神又是百年光景。不过是个睁眼瞎。”
“眼下,我难得有不瞎不疯的时候,我就想趁着清醒,有些事情最好也问个明白。神君苦神劫久矣,我也囿于往事,有的话说开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他长叹一口气,轻声问道:“神君归位以来自言记忆缺失,不记得历劫时种种,这样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在诓我?”
“……”
羲翎并不遮掩,直言:“初时是真,后来是假。”
“既然如此,神君说李龙城对我有意,是真的了。”
颔首点头:“嗯。”
“神君知晓真相后,不欲告知于我,却多次强调李龙城对我的心意,是何用意。”
“……”
“我猜,当年我恶病缠身,无非是一具会喘气的骨头架子,这样苟活着比死了还受罪。我终于受不住,病死了,可李将军对作恶多端的沈家人一腔怒气还未消尽,奈何最后一个沈家人已经死了,再没有出气的法子。想必李将军寿终正寝时,心中仍有遗憾吧。”
“寂夜神君作为武神,若称第二,无人第一。神君,你心知杀人不如诛心,所以才不告知我真相,有意与我接近。就像,就像当年李龙城那样?”沈既明愈发地激动起来:“李龙城亲眼目睹我杀他亲族,仍能隐忍不发,待我忠心,同我亲近,数年如一日,一朝不曾改。神君——”
“我自知罪无可恕!你要我死,要我命,要我去冥界下油锅都使得。我烂命一条,魂飞魄散也不足惜。神君公务繁忙,倒是难为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他扯下头上的梅花簪,握在手里:“我赠神君此簪,神君又反赠与我,神君恐怕不知我当时心中有多欣喜,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啪地一声,簪子跌在地上摔成几段,连花瓣都震得碎了:“神君吉人自有天象,神劫而已,无需我杞人忧天。”
沈既明逃似的离开了,他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一眼羲翎的脸。想起往日点滴,总觉得可悲可笑,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倒帮人家数钱。这事儿真不能细想,士可杀不可辱,沈既明抬手召出传送门,手脚并用地钻进去,就让这高高在上的寂夜神君一个人唱完这出戏,他再没心思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