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阵子都躲家里干嘛呢?”三个人排一排打饭,卫遥伸长脖子看菜色,“唉,又什么没好吃的。”
祝燃打了个哈欠,“打游戏。”
卫遥随口接,“没打炮?”
祝燃没说话,对着打饭阿姨笑了一下,指了指大盘子里的糖醋排骨,笑得很嗲,换来多得的两块排骨。
“对啊,卫遥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沈陈旭想起来什么似的,“我们小燃哥好久没谈恋爱了?”
祝燃端着餐盘转身,立即把笑吝啬地收了回去,“别人恋爱,关你屁事。”
刚刚说完,就险些被一碗汤泼了一身。
祝燃一句“我操”脱口而出,一抬头,对方一句话没留下,脚步快得飘出半米远,惹得他火气登时上来了,转身刚要去揪住这不讲礼貌的王八蛋,就被沈陈旭的声音拉住了。
沈陈旭皱着眉头看过去,嘴巴里吐出了个陌生的名字,“他最近倒是挺得瑟啊。”
祝燃脚步顿了顿,“你认识?”
小沈“嗯”了一声,继续道,“最近找人买了个什么能高考加分的奖吧,可长脸了……妈的,还不是花钱弄来的,不知道他爹跟我老子在饭桌上吹什么牛逼,搞得我挨了好几天的骂。”
“……这不高二那个吗?和我们一起打过架的。”卫遥也认出来,嗤笑了一声,“怎么?这一转身就披上人皮啦?”
祝燃顺着两个人的视线看过去,对方已经坐到桌前,对面还坐了个女孩子,隔得太远,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雨到晚些时分下得更大了,天色昏得更早,一路都是泥泞。祝燃收伞,感觉到肩上被淋湿了一半,跟着在黑暗的楼道口被散落在地上的垃圾绊了个结实。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句,尾音淹没在楼上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动里。
“要死啊。”祝燃骂了一声,路过一楼切菜的婶婶,“楼上搞拆迁?”
“哪能啊,这里谁家搬得起?”祝燃的视线扫过对方讳莫如深的表情,再扫过她手里的菜刀。刀具在黯淡的天色下泛着冷硬的颜色,用得久,难免钝了,原来已没法用光泽修饰了,“楼上那个女人她家不晓得又怎么了,作孽噢,多好一个儿子……”
楼上那个女人,是这栋楼里对钟渊妈的统一称呼。
祝燃皱了皱眉头,视线从刀具上收回来,小跑了两步,握着生锈的扶手,冲上了楼梯。
风雨如晦,世界安静,他对上钟渊的视线。
祝燃的脚步在最后一阶上停下来,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扶手,另一只手提着黑色的伞,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伞尖滑下来。攒在地面上,像是在流血。
是的,一切会好的,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里。可有些人是藏在医院外的败血症,伤口无法自愈,流血到死也不会停止。他也好,他也好,他们一路滴滴答答往外淌着血,怎么大家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总要装作看不见呢。斗争是伟人的事,歌颂是诗者的事,不是他们配得起的。连童话故事都明白该在开始时结束,苦难又能给出什么甜头?如果能够顺遂一生,谁想要去做英雄?
祝燃这瞬间里唯一后悔是没顺手将那把刀借上来,那该是把多得心应手的凶器,握在手里,沉重而愉悦。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小会儿,祝燃先笑了一笑,“怎么了,又被你妈妈丢啦?”
片刻,钟渊“嗯”了一声。
祝燃想了想,松了手,踩上最后一阶,伞被他丢下,他仰起脸,伸手将钟渊散开的衣领重新拉好,眼神在他半张脸上打了个转。满手的铁锈味和水腥气,他把钟渊弄脏了。
“你回我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