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微弱的月光照不进落地窗, 客厅里越来越暗,阴沉的装修像是进了座活人墓。
顾骁远问:“队长的父亲不是刑警?”
“原本是。”冯为民说,“如果毒贩并不熟悉市局内部所有缉毒人员的话, 他们也不会陷入迫不得已的境地,把潜入毒枭内部的重任交给初来乍到的家国。”
夏云扬的父亲夏家国,从考入市局的那天开始, 就要面临着如此严峻的考验, 其当时的心境和任务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顾骁远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冯为民喝了口茶, “我和家国是警校校友,他刑警,我缉毒,毕业时一起考上了市局,结果他进了缉毒, 我改了刑警, 谁也没能如愿以偿。”
这一错, 就是一辈子。
顾骁远道:“队长的父亲是怎么暴露的?”
冯为民端茶的手微顿, “……因为毒贩一时心血来潮, 查找了市局历年公布的入选名单。”
他们把夏家国与警校相关的资料都进行了更改, 却唯独忘记了删除公示。
然后毒贩按兵不动,一边稳住夏家国, 一边蓄谋了那一场大火,将夏家国和水清瑶连同整栋大楼里几百名无辜的人,全部烧毁殆尽。
顾骁远喉结滚动, 说不出的寒心, 出口也一针见血:“是你们的疏忽害死了他们。”
“对, 是我们的疏忽害死了他们。”冯为民并没有否认罪行,低垂的眉眼里黯淡无光, 仿佛在无形之中又苍老了很多岁,“那起火灾案,也不是真的没有线索,而是线索都被隐瞒起来了。”
顾骁远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什么线索?”
冯为民说:“我们当年查案时,其实早在监控里看见了纵火者,是个头戴面罩的男人。”
那人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狂笑着手指监控,恶狠狠地说:“死条子,敢在我何盛天的身边作祟,全他妈给我下地狱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是个警察,知道按照规定,只要毒枭一天没有铲除,为了保护缉毒警的子嗣,他们的真实身份就一天也不会公开。”冯为民揉了揉眉心,“所以我一直都不让小夏过度接触缉毒案,就是担心当初的那些毒贩找到他,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可那孩子根本不听,总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我拿着都头疼。”
顾骁远似有所感,“队长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
“不像。”冯为民却说,“如果你看过他们的遗照,就会发现小夏不像家国,更不像清瑶。”
顾骁远不解,“那你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我担心的是,他们查到了家国以前的照片。”冯为民呼出一口气,“家国在确定卧底之后,做了大面积整容手术,连清瑶都没见过他原本的模样,更别提小夏。只有当初参与策划了家国去卧底的那一批同事,才知道小夏跟家国年轻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长得一模一样。”
顾骁远似乎明白了,冯为民当初为什么要让他保护夏云扬,并注意那些对夏云扬有异样反应的人。
可他也明白,这并不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事情,“既然毒枭还没有铲除,为什么要告诉队长实情?”
“我也不想告诉。”冯为民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欣赏,“是小夏自己推测出了真相,我再继续否认也没有意义了。”
顾骁远也知道他的队长有多么厉害,“那为什么告诉我?”
冯为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因为小夏说,要想拖住你并不容易,最好是实话实说,才能勾起你的兴趣。”
顾骁远猛怔,立刻起身要冲出去。
冯为民提醒他:“你知道小夏在哪里吗?”
顾骁远脚步没停,“狩心酒吧。”
鬼州市内最大的毒枭,就是何遇的父亲何盛天,而何遇对夏云扬的心思,足以让夏云扬想办法去利用。
冯为民眯了眯眼,对于他的敏锐度很是赞赏,“这么说,你是要无视小夏留的那张字条了?”
顾骁远的脚步一顿。
字条还被他握在手心,不用重新再看一遍,他也记得夏云扬让他乖乖听话。
冯为民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口茶,“你就不想知道,小夏出去办的,是什么事情?”
顾骁远没有选择,被无形的枷锁困在了门边,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
冯为民却端着茶杯跟上了他,“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顾骁远一愣,当即冲下去开车,像是生怕他反悔,又用夏云扬来压自己。
显眼的黑色奔驰g63炫酷出场,冯为民一边咋舌,一边上车,“看样子,我是不用担心小夏跟着你会吃苦了。”
获得了半个老丈人的认可,顾骁远也不骄傲,“队长缺的从来都不是钱。”
冯为民微愣,难得陷入了沉默。
一路无言,直抵狩心酒吧。
此刻距离六点还有半个小时,狩心酒吧仍在营业期间,只是里面的人流量远远没有深夜那么大。
“小顾。”
顾骁远将要下车时,冯为民叫住了他。
“你要进去,我不拦你。”冯为民说,“我只提醒你一句,你将要看到的小夏,可能会颠覆你以往对他的所有认知。”
顾骁远不懂,“什么意思?”
冯为民喝了口茶水,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待会见到他,你就明白了。”
顾骁远关上车门,大步迈进了狩心酒吧。
冯为民看着他摇了摇头,“苗子是真的好苗子,脾气也是真的牛脾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