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江,你……」季非第一次看见他那麽失态冲着自己拼命大喊的样子。
「外面都是我的人,他只要一出这里就会变成马蜂窝。」顾淮庭不紧不慢的说着,丝毫不在意流血的额头,依旧神态自若。
「那还要麻烦你跟我出去解释一下。」刑江用枪顶了顶顾淮庭的头,半推着他往门口走。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变故,看到季非抱着一个人,而顾淮庭却被他的手下用枪顶着脑袋,还受了伤。
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统统反射性的举枪对着他们。
「把枪放下。」顾淮庭命令道。
刑江盯着人堆里的孙东平,孙东平也直直看向他,似乎没有太多的诧异。
原来他们一开始就都在防着他。
「你已经想清楚了?」顾淮庭低声问道。
这是第一次,男人主动贴他那麽近,却是为了救另一个男人。
「我求你,」刑江贴近顾淮庭,同样放低了声音,「求你放他一命。」
这样他和季非之间就不再相欠了。
「你求我?」
「我求你。」
「你知不知道今後你要为今天的事付出什麽代价?」顾淮庭不动声色的问道。
「无所谓,他以前救过我的命。」刑江咬牙,手心的汗已经越来越多了。
「那好,」顾淮庭舔了舔流过嘴角的血,在众人的注视下扬起了一个笑容,「我放他走,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後,刑江点了点头。
「所有人把枪放下,让季先生离开。」
顾淮庭向来说一不二,手下的人立刻给季非让出一条道。
季非抱着毛头,看着其余还活着的小弟都向他靠过来後回头看了眼刑江,男人坚毅冷硬的样子雕刻在他的脑海中。
季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刑江,我会给你报仇的。
在看了刑江一眼之後,季非似乎再无眷恋的转身就走,外面已经停好了车。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狼狈的季非反而让顾淮庭想到了处於困境中仍拼命挣紮的野狼崽。
等季非饱经风霜以後,恐怕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好对付了。
顾淮庭眯起眼睛,看着人渐渐消失在大门口,与此同时,身後钳制着他的人像是脱了力般的全身松懈下来。
刑江握着枪的手垂了下来,顾淮庭看准时机手肘重重的顶向身後人柔软的腹部。
「唔……」
刑江抱着肚子弯下身体,在那瞬间,拳头像是雨点般的落下来,他被打得脑中一片空白,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连疼痛都变得相当遥远,枪也不知被打落在什麽地方。
他本来就不打算反抗。
周围的人静静的看着男人被打得蜷缩在地上拼命压抑着咳嗽,顾淮庭每一脚都用了力气,男人却始终咬紧牙齿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最後男人抽搐起来,血水顺着口角流下来,疯了般的拳脚才停下来。
「顾先生,我的人已经去追了,他逃不掉。」
曾贵翔笑着走到顾淮庭旁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
顾淮庭朝着曾贵翔了然的笑笑,刚要转身却被刑江一把抓住裤管,用力的拽着,指关节都发白了。
「我已经答应了你放他走,可现在是曾先生想要他的命。」顾淮庭看着浑身抽搐仍艰难移动着身体的刑江,在他的眼皮下慢慢抬起头。
视线相碰,却是顾淮庭先避开了。
「我和曾先生是合作夥伴,没有服从对方的义务。」
男人那样执着的眼神,是为了救季非。
顾淮庭沉着脸,抿紧了嘴唇,脚一用力甩开了那只抓着他裤管的手,「感谢曾先生今天的招待,我先走了。」
「顾先生随意。」曾贵翔呵呵笑着一伸手,看着孙东平把车开进来。
「把人带走。」低声吩咐了徐明,顾淮庭先一步上了车。
牺牲了现在的所有,甚至於将来所要承受和付出的代价,却仍旧是一场空。
刑江弯了弯嘴角,血水已经顺着下巴流下来染红了洁白的领子,模糊的视线里,那个出手狠毒的男人没有回头。
他没有感觉到徐明粗暴的拖拽,没有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鄙视,不知道为什麽,他唯独看见了顾淮庭的背影,跟很久以前看到的一样,冷酷而坚硬。
眼前终於变成一片白雾,刑江用力的眨了两下眼睛,意识却在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有个人向他走来,是谁?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加速了他的心跳。
他看不清那人五官,却瞥到那人的额头在流血,怔了一下。
这时在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背对着他坐在阳台上的人,风扫过那人柔软的发丝。
他走近两步想看清楚,男人却已经慢慢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