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早已高高升起的太阳,艳阳天,纪泽只是觉得这太阳真是太大太明亮了,否则怎么会照得自己几乎睁不开眼睛。走在甲板上,船体随着水在晃动,只觉得踩着的地方都毫无着力点,可以随时随地摔倒。
只是,他告诫自己,路还在脚下,步履一定要坚定。
从今天起,他就彻底解放了,不用在小心翼翼地跟在陆枭身边,一边要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窃取陆枭的情报犯罪记录,一边要担惊受怕身份的曝露。也不用再昧着心里的意愿跟着那些人做一些黑帮分子该做的事情,然后提醒自己,我是个警察。
走在越南的街头,依旧是像要将街道淹没过去的摩托车流,嘈杂的,喧嚣的,像要将人吞噬一般的热闹景象。纪泽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向不喜欢喧腾的自己看到这副景象都生出一丝喜欢。这才是,平平淡淡却又生气蓬勃的生活。
明亮的眼睛望着车来车往的繁忙景象,英雄永远只存活在小说里,屏幕上,其实每个人要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关于所谓正义的英雄梦,大概也就结束了。他忽然想起,那天第一次从迦南走出来,脚踩着吱嘎作响的枯萎的梧桐树叶,天空被阴冷透着乌黑的空气所掩盖,一切都一如当时自己的心境。
那个时候的愿望是什么?
好像是下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希望陆枭的回来,是一个契机,然后,等任务完成的时候,会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的结束是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而且热带附近的越南大概是没有秋天这个概念的,而自己回国的时候,应该要是人圆月圆的中秋节了,萧索的秋天就要来到。
纪泽叹了口气,他决定忘记那个人说的话,比如,他说,阿泽,等桂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摘桂花,我给你做桂花糕……
纪泽抓着手里一直隐藏着的警官证件,不愿理会心里升腾的失落,告诫自己不要贪心,这样就足够了。
短暂的在一起,本来就是求来的幸福,在团圆的时候,围在一起做桂花糕,这真的是太奢侈了。纪泽如是定义道,他这个人,受不起太多的奢侈,从来幸福这类奢侈品离他都很远,平凡又平淡才是属于他的。
要是此时陆枭知晓他的想法,一定会是不甚在意的一笑,然后胸有成竹地说道,“阿泽,你总是不信我,我绝对可以给你幸福。”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警察黑名单上的人,怎么可能幸福。
当然,陆枭此刻又怎会知道。
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窗前,要支撑身体似的将所有的力量靠在窗沿,看着那个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在一个红灯前驻足了下。即使他的身边站着是满满的人群,陆枭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个背影。挺拔如松,就像纪泽看似温和却是倔强到不能再倔强的性格。
直至下一个拐角,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陆枭终是离开小小的窗户,方才的面无表情被一丝漠色取代,自言自语道,“那又如何。”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又恢复他一贯的优雅淡定,“阿达——”
第69章 …
陈家乔夫妻俩对打小收养的纪泽是真心疼爱,为此没少被纪泽的妹妹——陈思齐抱怨,自己才是捡来的,哥哥一定是亲生之类的话。
俏生生的小姑娘前一秒嘟着小嘴抱怨,因为自己的老妈硬生生从老头儿嘴里撬出来纪泽回来的准确日期,打从知道她哥哥要回家前三天,晒被子,铺床铺,洗被单,准备吃食,忙活得用陈思齐的话来形容就是——“鸡飞狗跳”。
不过,后一秒听到门铃响是风一样蹿过去,一打开门,见到自己老爸身后的哥哥,已经是直接无视老爹,一把挂到纪泽身上,叫唤道,“老哥!你可想死我了!总算回来了!”
陈思齐的小白牙恨不得在纪泽身上就这么狠狠咬上这么一口,因为,某个明明说要在中考之后陪自己去旅游的人,离奇地就不见了。不回家,不打电话,种种联系方式都不行,好似这个哥哥一下子被丢到了外太空。
问老妈唉声叹气不清楚,问老爸只会一句绷着脸丢她一句话,“小孩子家家的,管好自己,你哥哥的事情别掺和!”
如今,她都要上大学,这个哥哥才回来。
纪泽笑着将个字小小贴在自己身上跟个树袋熊似的陈思齐抱下来,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疼爱的笑意,却又是带着他特有的沉静内敛。一下子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些宽厚兄长的样子。
陈思齐还没开口,已经是被陈妈妈一个巴掌拍到她手上,圆圆脸的陈妈妈卷卷的头发,看上去朴素无华,像极了小丸子的妈妈——这是陈思齐小时候跟纪泽一起看动画片时候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