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许钊脸拧了起来:“你发啥神经,你要抛弃我们去哪儿啊?”

林瑾瑜说:“我留下帮个忙,抱歉,下次请你们吧。”

“帮啥哟,你先顾着你自己好不啦?”许钊道:“谁拿钱谁做事,又不打白工,阿拉走啦。”

林瑾瑜不去。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帮不了什愚吸 堆。么天大的忙,可他就是没了去玩的心思。把留张信礼在这儿,自己跟同学出去浪让他觉得别扭。

许钊说不动他,只能看着林瑾瑜一个人走过来,又在车流里走回去。

这时间快递站已经少了好几个人,大概是去吃饭了,店内只剩张信礼和另一个大姐在。

他们正在做些收尾工作,扫码的大姐见他,以为是来拿东西的,便问:“侬稍微等一些,号码多少的赖?”

“唔不乃(拿)跨地(快递),”林瑾瑜说:“就……”

张信礼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林瑾瑜在门口,有些惊讶。他说:“姐,是我弟。”

“哟,侬阿弟蛮灵个,”大姐说:“进来哇。”

正说着电话响了,大姐熟练地接起来,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林瑾瑜听出是寄快递让上门取件的。

大姐挂了电话,起身叮嘱了几句话,大概是让张信礼先看着,等她回来了再去吃饭,说完便出门开着拉大件的小三轮走了。

一时间快递站里就剩下林瑾瑜和张信礼两个。张信礼一边翻找着架子上的编码,一边道:“怎么不去吃饭?”

林瑾瑜道:“还不饿,待会儿再说吧。”他走过那些货架:“你在这儿都干些什么啊?”

张信礼道:“什么都干,装车、扫码、编号,偶尔有大件走物流的要爬楼给人家送上门。”

林瑾瑜瞅了一眼门口的一些大件,他想那真的是很重的。

“一天多少钱啊?”

“临时工,还能多少钱,”张信礼道:“一星期才来一次,本来都不收的。”

林瑾瑜问:“我能帮忙吗?”

“不用,”张信礼道:“你先在周围玩会儿吧,你一个人?同学呢?”

林瑾瑜撒了个小谎:“他们说饿想吃饭,我吃不下,就让他们先去吃了,待会儿我自己吃了再去找他们。”

张信礼于是说:“等下下班了带你去吃饭,不过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了。”

“后半句你已经说过了,用不着强调。”

张信礼不让他帮忙,林瑾瑜无所事事,去隔壁买了块泡泡糖,站在门口,把滑板放下来踩着,一边嚼一边看他。

他看张信礼做起事来很熟练,一副好似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精于此道的样子,便问:“你是不是经常干这个啊?”

“算经常吧,”张信礼一边干活一边回答他:“什么都干过,以前只能晚上在那种街边大排档帮老板端盘子,或者跑跑腿,有人问就说是老板儿子,后来满了十六能正大光明干的就多一些了。”

“比如?你都干过些什么?”

张信礼随口道:“很多,酒吧、餐厅、去工地搬砖,你能想到的一些都尝试过……还帮别人代写过作业。”

林瑾瑜本来挺严肃,听到最后半句却有点点想笑,他打趣道:“你还帮别人代写作业哪。”

“是啊,”张信礼道:“后来因为字不好看,正确率也一般,就没人找我写了。”

林瑾瑜道:“想不到……您还是个全才。”

张信礼看他,说:“别讽刺我。”

“我没……我是真心实意地夸你。”林瑾瑜还欲再说什么,门外却走进一个人来,那大爷拿着手机,进门就道:“切两咯巴。”

“什么?”张信礼走过来招呼,但是他听不太懂老辈的沪语,只得要求他重复一遍。

大爷还是看着手机,说:“切,两咯巴!”

这就很……张信礼来上海的时间不长,普通一点的日常用语他还能凭借语境,连听带猜地大概弄明白,稍微含混一点的字词就听不懂了。

张信礼还是不明白大爷说的啥,正想着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林瑾瑜指了指七号货架,说:“哎米。”(那边)

大爷收了手机,颠颠去找了,找到后林瑾瑜招呼他过来,对着单子问了他名字和电话,核对无误后扫码放人。

他的横插一脚算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张信礼说:“谢谢。”

林瑾瑜觉得他忒见外,不就帮说了几句话么,算啥,这有什么好道谢的,太客套了吧。

他道:“你听不懂本地话,平时怎么应付啊?”

“就这么应付,”张信礼说:“来拿快递的也不都是老大爷,年轻点的还好,会讲普通话,实在不行只能靠猜的,最多多挨两次骂慢慢学,总不能撂挑子不干。”

林瑾瑜有些忿忿了:“挨骂?不会吧,这什么人啊,外地人听不懂本地话不是正常的吗,好好说不行啊,这就得挨骂,过分了吧。”

然而在快递这种人流大的服务行业,顾客和工作者之间也就是打个照面的交集,每天高峰期的时候,快递站门口都会排起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赶时间,每个人都想早点拿完东西回家,顾客或者上司并没有容忍你动作慢的耐心和义务。

想挣钱总是得低头,总是得忍耐,总是得受委屈的。

“没什么过分的,”张信礼说:“没有做好本来就该这样,挨骂免不了的。他们原本其实想招个本地人当临时工,但是没招到,才选了我。”

“……”林瑾瑜道:“你在这儿一天多少钱啊,至于这么忍气吞声么。”

张信礼道:“一般是按件计的,最低加提成,我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拿一半,一天下来给九十。”

九十……林瑾瑜跟许钊随便在外面吃个饭就不止九十块钱,九十块连他一双鞋的四分之一乃至五分之一都买不起,可就是为了这九十块钱,张信礼得利用一周唯一的一天假期跑到离家四五公里的地方,在长长的货架与闭塞的车厢,还有狭窄的楼道间背着东西迈着沉重的脚步,不管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他都得一步一步往里走。

林瑾瑜蹲下来,翻看了一下还没发完的那些包裹,问:“这些都要发吗?”

张信礼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