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在他面前表现的确实太过纯粹了,以至于他根本就看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才是假的,要不是齐岩过来找他,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
他太信任舒宁了。
分明被助理告知,让单末患上白血病的熏香在舒宁送的,可心里却还试图去给舒宁找借口,大抵也是不想承认自己的眼光出了差错,强行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但他现在,找不到台阶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江崇州才回到别墅,他眼眸里浮了层血丝,像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舒宁见到他了,道,“阿州,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男人没有答话。
他头一回看舒宁的眼神里,只有陌生。
舒宁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劲了,讨好的走上前问,“是不是......有人找过你,和你说了什么?”
江崇州只是紧盯着舒宁。
舒宁道,“他以前追求过我......因为被我拒绝,所以......”
其实齐岩出狱后,舒宁就觉察到了不安,他给齐岩发了很多条诱哄的短信,但坐过一次牢以后,男人显然不会再受他掌控了,齐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了解他。
“阿州......”舒宁的嗓音多了点示弱,“你不相信我吗?”
舒宁走近,似乎想靠他在的怀里,江崇州一把推开了舒宁,道,“这些事情,我会找人查清楚。”
江崇州不再盲目听信他的话了。
舒宁的瞳孔里出现几分慌乱的神色,他清楚江崇州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分明他们快要成婚了,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单末真该在生产的时候就死掉的,不然就没有这么多事了,还有齐岩,本该在监狱里至少待上十年,提早出狱肯定是有别人的帮助。
舒宁的手指微攥起衣角,见江崇州要上楼,他跟了过去,江崇州给他送过戒指,还为他准备过隆重的生日宴,他享受惯了被人羡慕吹捧的生活,况且不少人都知道江崇州和他快要成婚了......若是被分手,他早晚得沦为一个笑话。
舒宁向来眼界很高,他不能容许自己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他握住了男人的手,眼眸里好似多了一些忏悔的泪,他道,“......阿州......你说过,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
在他面前,江崇州的承诺向来都很管用。
男人却扯开了他,如今不想再和他有过多亲近的接触了,“舒宁,我的孩子,是你害死的吗?”
“......”
江崇州今天过来,就是要把江璨抱走,难以置信,他一开始竟想让江璨认舒宁当自己的亲人。
虽然结果还没有调查出来,可事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怎么不知道舒宁的性子,当看到舒宁对他示弱的时候,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
舒宁道,“孩子......不是好端端的被佣人照顾着么?刚才还被喂了奶,这会应该正躺在房间里熟睡。”
自然没有傻子会主动承认这些事是自己做的。
江崇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他在等下属的调查结果,在这期间,每当他看见一次舒宁,都仿佛是一次对他心脏的拷问,也现实对他愚昧选择做出的惩罚。
大抵是因为冤枉过单末太多次,才让如今的他变得严谨起来。
看见下属给他的调查结果,男人的俊脸沉得厉害。
但凡他当初不是过于盲目的信任,找人调查一下舒宁的过去,他都该知道舒宁是有过一任恋人的,他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在舒宁和齐岩连手都没有分干净的时候,去插足他们的感情。
也难怪当时齐岩看他的眼神是一种敌意。
看见这些,江崇州笑了,只是笑着笑着手指就紧握成了拳头。
下属也没有预料到,一查就查出来这么多事,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连声都不敢出,在江崇州手下当差的人,多多少少都收过一些舒宁的好处,他生怕像之前的助理一样,在江氏做了五六年,好不容易晋升到助理还被辞退了。
下属问,“江总......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吗?”
“出去吧。”江崇州道。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高傲都泄了气,男人的脸上浮起一丝颓然之色。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他也像是听不见了一般,男人往后仰倒在了真皮座椅的靠背上,伸出手掩住了面孔,他这一辈子都过得极为张狂,遇见舒宁,他以为这该是自己喜欢的人,却不曾想连初遇都是对方精心策划的。
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还以为只有这种人才配得起他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守在医院里的人告诉他,单末不见了。
他当时正要去给单末拿药,回来的时候就见不到单末的踪影了。
原本单末的身体就弱得很,每天都要靠药物来延续生命,化疗也推迟到了明天,这段时间江崇州在四处寻找合适的骨髓,却不料单末不见了。
外面那么多人,万一别人的病菌感染到了单末怎么办,廉价的旅馆卫生条件也不好,住进去就能闻到一股霉味,正常人住着都觉得不适,更别说一个病患了,还有吃的食物,这几天他都是让他送的新鲜的饭菜过来的,要趁热吃,若是过了两个小时,他就会把食物给撤走。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都有让下属和单末保持一定的距离,每次他自己进病房探望都会做好消毒。
昨天他去医院里探望单末的时候,看见青年的脸颊微微凹陷进去了一些,过于精致的五官让青年看起来依旧俊秀,只是还不到二十岁,一双乌黑的眼眸却死寂的让人感觉到了迟暮。
本来就体型偏瘦,躺在病床上被白色的被罩遮盖住身体时,竟也感觉不到多少隆起的弧度。
单末的腰腹间有一道深色的疤痕,是生江璨的时候留下来的,他几乎是从死神手里捡回了一条命,最后竟还是没能逃脱男人的掌控。
也许,他不配当一个人。
如果有下辈子,单末也不想当一个人了,他想当一株植物,没有喜和忧,只管春去秋来。
脸上挂着浅蓝色口罩的青年停停走走,许多天未行走,他的体力像是又退化了一些,他看见十字路口走过去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路上有说有笑,他看见刚下班的上班族,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神色,而后拿出手机似乎是在和谁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