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再次坐下,祁洺有几秒没能动作。等回过神来,他终于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了面。可惜动作太急,热气堵在嗓子里,他只能狼狈地呛咳起来。而当他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很轻的一声笑。
那声音太轻了,不外乎一声轻快的鼻息。
祁洺却忽然止不住地鼻酸。
待到重新听到梁望君动筷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着那张脸。梁望君的表情看起来很放松,眉毛微微挑起,张嘴时可以隐隐看见一对虎牙,那么讨人喜欢,那么好看。
他于是慌忙地低下头来,连吞咽的动作又要重新再学。
……在他身边,梁望君用左手在手机上快速地点指几下,又一封邮件便送了出去。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祁洺猜想不到,也不可能理解。
怎么说都是在一起十多年的人,祁洺看什么地方,想要什么东西,他不需要刻意留心,就能猜个完全。而抬抬手的事情,装看不见比遵从习惯难。
只是当他试着保留一些距离,把祁洺当个陌生人来看,这个人身上的光环也褪得飞快。这具十八岁的壳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半长头发,之前被汗水泪水浸过的地方贴在侧颈,怎么看都不清爽干净。因为怕冷,祁洺的左手藏在口袋,右手缩了一半在袖子里,拿筷子的动作很僵硬,还有些古怪。真到吃东西的时候,那张不沾人间烟火的脸,唇边也会染上油光,动作太快,也会呛着噎着。
梁望君因为对方的手忙脚乱而觉得好笑,笑完之后,又觉得异常空洞。
归根结底,祁洺和他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人,曾经的他偏要往对方身上漆了一层又一层的光环,觉得祁洺哭也可爱,笑也可爱。这层金光闪闪的漆迷了他的眼,让他明明浸在苦楚里,还要担心祁洺是不是委屈和疼。
他亲手把左右自己喜怒哀乐的能力交到了对方手上,好似右手递上一柄刀子,左手送出自己火热的一颗心脏,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还以为自己不会受伤。
……早该清醒过来的。
只是真当他醒了,看着斑驳金漆下的泥胎,到底会觉得想要叹息。
他以为的宝贝终究不是宝贝,他不想面对的错付,最终还是错付。他终于能够无碍地平视祁洺,却是因为再也不会抱有什么期待。
多少年了。那些好的坏的在抹消时好似从未发生过,他却再也不是二十三岁时的那个梁望君,会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而感觉一整个世界都春暖花开。
闭了闭眼睛,梁望君回过神,眼看着祁洺吃得差不多了,他招手叫来老板买单。等付过钱了,他回过头问祁洺:
“吃饱了?”
“……嗯。”
“那回家吧。”
祁洺看着他,点头时的眼神很暖。
梁望君走在这样的眼神之前,将脖子缩了缩,觉得天气确实冷了,是该去买一件厚实一点的外套了。
……
周一。
偌大的新练习室里,镜子前唐与焕的额上满是汗水。待到一曲跳完,他走到一角坐下来,一边拿起毛巾擦脸,一边捡起手机,打开了编写信息的界面。
——“哥,海选的事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一行字打出来,光标闪了半天,又被尽数删除了。
——“哥,你的伤好一点了吗?还疼不疼?”
这一句被保留了大概十秒。
——“哥,今天晚上”
来来回回三四遍,这条短信毫无进展。唐与焕懊恼地低下头来,自他耳边两寸却传来一个声音:
“……这还不如你第一次写的呢。”
唐与焕被吓得手机都脱了手,整个人瞬间向旁边平移了两米半。
一个顶着一头自然卷的男生弯着腰,笑眯眯地冲着他摆了摆手。
“你好呀,小与焕。”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更新在今晚十二点(周日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