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时在医院同paul作的承诺:就算他去地狱我也跟着。是的,那是他的承诺。
可现在,他把他丢了,他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想跟着,可他往哪儿跟呢?
顾鸣捂住眼睛颤声叹出一口气,他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在这个时候哭。要哭也得当着沈言的面哭,他得让他知道,他这样把他抛下究竟有多伤他的心。
——
执拗的手机铃声把沈言拖回现实。
他睁开眼睛,从碎裂的车前窗看出去,发现灰色皮卡停在不远处、横斜在另一车道,货箱被墙面压削飞了大半。沈言暗暗可惜不是车头撞到墙上,准备下车去查看对面驾驶室的状况,但他只稍微挪动了下身子,就被胸腔传来的剧烈疼痛钉回原位。他猜想大概是肋骨断了,或者伤到了内脏。于是他尽力轻缓的调整呼吸,预备咬牙撑过去。因为他必须知道结果,死了最好,不死,就再想办法。
这是条单行道,目前还没有别的车过来。也许是雪下得太大,也许是有其他路况,虽然不符合常理但对他来讲绝对是件好事。
手机在先前撞车的时候掉到脚边,昏暗车内那一点闪烁的白光就格外显得明亮。沈言偏了偏头,看见屏幕上顾鸣的来电、顾鸣的照片、和顾鸣的名字。他不由得勾起嘴角、露出可谓开怀的笑容,他没想到还能看他一眼,尽管只是来电显示的图像。
那是他们在柏林时拍的照片,已经过了很久了,但一直没换过。那两天顾鸣特别开心,每个笑容都轻快得像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的云彩。
沈言盯着屏幕,忽然就很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可他弯不下腰,够不到那部近在咫尺的手机。
算了,算了。
现在没有贪心的资格,如果听见他的声音,他就舍不得了。
沈言拉开车门,强忍着痛,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没想到那辆灰色皮卡的车门也打开了,恶魔从驾驶位上滚下来。
他艰难却也算迅速的站起身,右手无力的悬在身侧,鲜血从衣袖袖口流下来。他看着沈言,阴狠的骂了句,“死条子!”
他误以为沈言是便衣,却激起沈言难以遏制的怒火。像是忽然感觉不到痛了一样,沈言疾步上前,抡起拳头朝他脸上砸去。那人被打退几步,却同时将左手伸向后腰。
他有枪。
沈言立刻反应,当即擒住他的右手将人从被击退的势头中往回扯。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沈言凭着本能掰着这条胳膊绕到人身后、去抢他左手上的枪。但他没能成功,那人在被疼痛冲昏片刻后就发狠返身、拿枪托猛挥到沈言头上。
沈言眼前一白,踉跄着倒向车身,他顺着力道下意识往旁侧躲闪,只听“砰”一声响,子弹就擦着耳畔射进车身钢板。枪声惊得两耳嗡鸣,火药味则更加令意识动荡。沈言屈腿矮身冲上前去、抢在对方开枪的前一秒架住他的左臂,拖到车前来背靠压制,紧扣着那只拿枪的手疯狂往车门框上撞击。
一下。
两下。
未见成效,沈言忽然又脱力转身,一手扣死在那人小臂,一手擒住手掌往车门内折,竟硬生生的将那条手腕压断!
嘶哑的痛呼声中,沈言抢到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