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杨堪顿了顿,“唤林奶奶去年生病去世了。”
相逢后的欣喜,在林玲脸上瞬间褪去,“生病…去世了…”林玲搁在桌前的手有些哆嗦,“那唤林在哪呢?你们住在哪?你能带阿姨去看看吗?”
杨堪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个时候,他应该刚刚去厂里,别的厂,他没和我一起。”
杨堪有所保留的回答,林玲不是没有听出来,喃喃道,“唤林还好吗?”
关心的话,为什么不肯自己去问呢?明明有很方法可以联系唤林,杨堪有些怨,怨唤林父母。
见杨堪沉默,林玲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我往家里寄过钱,但是被唤林奶奶拒绝了,没人要唤林,她要,可是…我不是不要唤林,我只是…”
林玲在极力辩解,“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没办法丢下他们…”
很多时候,唤林的父母是一类人,喜欢逃避责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不止是唤林父母,好像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
杨堪打断道,“林阿姨,唤林不会去打扰你的。”
“不是…”人好奇怪,明明被人戳中了心事,还是矢口否认,心头的各种补偿,都是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让后半辈子没那么愧疚,“出来打工不容易,你们也来了小半年了,肯定是知道的。”
杨堪不置可否,他不能替唤林决定什么,哪怕他再怎么的生气。
林玲继续道,“杨堪,你帮帮阿姨好不好,就这一次,阿姨以前没办法,也帮不了唤林,可现在唤林都已经到阿姨面前了,阿姨不能坐视不理…我以前是没有尽到做妈的责任,所以就着一次,你让阿姨把亏欠唤林的还给他。”
都说孩子是父母一辈子的债,哪会有还完的一天,可到唤林他们家到好了,他父母倒成了他的债。
“林阿姨,唤林不会要钱的。”
林玲苦涩道,“你给他的,他会要的,是不是?”
“我凭空生出一笔钱,唤林会乱想,而且我不能帮你骗他,林阿姨,你想接近唤林,大可自己去找他,问问他的意愿。”不要总是自己决定,就像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样,丝毫没有考虑过唤林的感受。
杨堪继续道,“我和唤林之间没秘密的,我遇到您的事情,我会告诉他,至于要怎么做,我都听他的。”
唤林妈妈的事情,杨堪根本不敢瞒着唤林。
当天晚上杨堪陪着唤林摆完摊回家,两人洗过澡,唤林坐在床上数钱,“你知道存折里存了多少钱了吗?”
杨堪有些心不在焉,“多少?”
唤林神神秘秘伸出两根手指,杨堪回神惊道,“两万?”
“不对。”唤林晃了晃手指,“两万四。”
杨堪握住唤林的手指,“万元户啊?都能在我们县里买套房子了。”越过唤林,杨堪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就是在深圳这边还差得远。”
“差多少?”两人要买房的事情,都还惦记在心里。
“差多少啊…”杨堪“嘶”了一声,坐到唤林身边,“我们这附近吧离市区远,三千多一平,市中心五六千一平。”
唤林一算,哪怕是这附近,白来平的房子都得三十多万,他讪讪得盖上存折,手里的零票都变得沉甸甸的,朝杨堪酸涩一笑。
杨堪大手覆在唤林手背上,道,“唤林,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唤林将钱塞进存钱罐里,知道买房的事情还任重道远,也不至于让杨堪一脸严肃吧。
“我碰到林阿姨了。”唤林原本挂着笑容的脸一僵,杨堪捏了捏他的手指,苦笑道,“还是我们厂长呢。”
第84章
妈妈这两个字,对于唤林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每天抬头就能看到,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
老是听别人叫,自己都快忘了这两个字怎么发音,干巴巴地朝杨堪张了张嘴,“我…我妈啊…”
叫出口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生涩,手上抠着存钱罐不知所措,唤林露出难看的笑容,“她说什么了?”
杨堪看不得唤林这个样子,掰开他手里的存钱罐放到一旁,顺势将人拉进了怀里,“还是想见见你。”
“你们厂长…”妈妈这两个字冲击太大,很多事情,唤林还没来得及消化,“她居然生意做这么大了…”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唤林曾经拥有过,有一天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等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又突然出现在唤林的眼前,平静的生活,反反复复的被打扰。
“嗯。”杨堪搓了搓唤林后背,“你要是不愿意见,我换个厂。”
“不要…”上班最忌讳的就是短时间跳槽,他俩刚站稳脚跟,他不想杨堪再从最开始做起,“厂长就厂长呗,她不会为难你就行了…”
杨堪苦笑,“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至于吧。”脸颊在唤林额头上蹭了蹭,“见还是不见啊?”
自己活动范围就这么大,她要是有心的话,不可能见不着,唤林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排斥,喃喃道,“真要碰上再说吧…我们是过来挣钱的,又没做坏事,还要刻意躲开谁嘛…”
哪怕唤林不明说,杨堪也知道,唤林想见,只是内心还有各种纠结,有各种埋怨,有各种没想通的事情。
正如唤林所说,他妈妈是有心找上门的。
没两天,两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听到楼下有女人的声音,“请问一下,允唤林他们是不是住这里?”
唤林伸出脑袋,楼下那个衣着靓丽的女人,他几乎不敢认。在他的印象里妈妈一直都是个懦弱的女人,面色憔悴,和允诚一吵架,就会红着眼眶躲上二楼。
可离开允诚后,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倒愈发光彩。
“唤林…”林玲扶着生锈的扶梯,等着唤林答应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唤林下意识往后一退,正好撞上杨堪的胸膛,他回头偷偷瞥了杨堪一眼,淡淡道,“上来吧…”
林玲打量着逼仄的小房间,进门左手处就是一张靠着窗户的桌子,桌子旁是柜子,柜子往前走是横放的上下铺,上铺对着尼龙口袋,码着整整齐齐的衣服,床的对面是电视机,墙角对着一大摞未开包装的服装。
就这么简陋,一眼能看得清清楚楚,杂物颇多,又不显凌乱,显然两人平时没少收拾,才让这破败的出租房,看着没那么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