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回了趟南京。”
“我都好多年没回去了。平时太忙了,这也是难得抽空才跟你吃个饭。”
童哲嘴角带着点骄傲,像是自言自语。
“哟,童经理日理万机啊。”杨新程翻了个白眼。“这天下的鸡都快被理没了吧?”
“年底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工作,最近一直偏头疼。哎,跟你老婆说一下,去香港帮我带瓶那个活络油过来,我擦擦看有没有效果。”
“你得了吧。你这种靠美色上位的,哪有那么多头疼的事,即使有了也是因为肾亏导致的,怎么可能懂得我们这种靠卖苦力为生的艰辛。整天咬文嚼字的,烦得很。”
杨新程放下筷子,感觉实在吃不下去了。
“做翻译不是挺好的么,钱来得快,事又不多,靠本事吃饭,光鲜亮丽的。”
童哲有点有口无心,脑子里对杨新程没话找话提不起任何兴趣,可是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有个声音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哎,帮你介绍个美女怎么样?”
“又来?”
“什么叫又来。”杨新程一手托腮,懒懒地说道。“上次那个是我老婆同事,人家家世可不一般。我要是没结婚啊,说不定就去追她了,这样至少可以少奋斗20年。”
“你这算计得真精明。”
“这是事实啊,你以为还真的像以前上学时候那样海誓山盟、天崩地裂啊?那时候因为人傻,荷尔蒙分泌太过,一切都是原始冲动,老实说只是三岁小孩过家家的升级版,哪能体会到社会的艰辛。婚姻啊,不过就是资源的初步整合,为了下一代更好的资源整合。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吃个肯德基都要想半天,真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还不是一样过,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
“哎,话说回来,那女的你真的看不上?她可是对你印象不错,一直还以为你看不上她呢!”
“没感觉。”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杨新程立马变成了苦口婆心的口吻。“要什么感觉不感觉的,关灯了都一样。据我所知,她家在香港可是有几处山顶豪宅的。”
童哲低着头,不说话。
“靠,你不会真是gay吧?”
杨新程睁大眼睛盯着童哲。可是童哲依然只是小口地喝着玄米茶,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你这是默认了?靠,我怎么有种被猥亵了的感觉。”
“猥亵你?你想多了吧。你那金针菇和大肉胸,脱光了百米内人畜不分,十米内雌雄难辨,猥亵你完全就是同性矫正的最残酷的手段。”
“妈的……”
杨新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击。知道童哲一旦进入决斗状态是很难在语言上被打败的。想了半天招,还是想着转移话题避免毒舌升级。
“最近我回了趟南京,是去参加百年校庆的。你没收到通知么?”
“收到了。不凑巧,出差去了趟泰国,错过了。”
“遇到好几个同专业的。现在发现啊,有些事还真不好说。之前我们班有个学渣,每天都不说话,后来去英国读什么天体物理,简直是奇葩。”
“还有一个创业,后来不知道为啥进去了,判了三年。”
童哲默默地听着,表面上波澜不惊,可是神经早已绷紧,嘴唇也开始发干,心里却不知为何密切注意着杨新程嘴里点出的每个名字和故事。可是隐约中一个沉闷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提醒,那个名字是不可能出来的,永远不可能。
“还有的移民了,在联合国。听说现在在非洲跟着维和部队在做什么救援。总之听上去就觉得很牛逼。”
“没了?”
“没了,反正我听到的就这些。”
“唔。”
童哲不知为何感觉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跟自己想的一样,那个名字从十年前就已经存在自己的记忆里,就像灰烬吹散在风中,跟任何其他人的生活都没有交集。
“想知道哪位美女的下落,哥给你打听。”杨新程注意到了童哲慢慢舒缓的眉头。
“没啥兴趣。”童哲突然有些烦躁。“走吧走吧,吃饱了出去走走,消消食。”
“哎,你怎么不开车过来,我这回去还要好久呢!”
“开个毛车,找停车位都要找很久。”
“我都怀疑你有没有驾照。”杨新程不怀好意地笑笑。“我觉得你是不是有心理阴影了,都不敢开车。”
“老子两年前就拿到了好吧。”童哲一脚踢在杨新程屁股上。“妈了个逼的。”
“什么味儿?”
童哲也注意到了。远远望去,街角飘过来一阵糖炒栗子的香味。
“我去弄点,晚上我老婆儿子回来可以塞个牙缝,省得拿我出气。”杨新程说着,小步跑了过去。“哎,你要不要?”
“我不喜欢吃栗子。”
杨新程正排着队,发现童哲也跟过来了。
“我还是想买点。”
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年前。也是在这个有些寒意的傍晚,长长的队伍里,童哲不时踮着脚,搓着手,贪婪地吸着栗子的香味。栗子称好后,牛皮纸袋袋口卷好,小心翼翼塞在外套里,生怕洒出来。然后一路小跑,递给那个人,然后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对面那逐渐堆起的栗子壳,像一座小山。
“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