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挚看见那人刚冒头的胡茬,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对面的人却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你想得太简单了,目前你是最好的那个选择,很需要你。”
耳鸣的严重程度总算减轻了些,黎挚这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小却异常坚定:
“可我也是人。”
那人上半身前倾,伸手在黎挚的肩头握了握,可黎挚依旧没能看清他的脸,只听见沉稳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时候,人也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
“是我。”
你们选择牺牲的东西,是我,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没人记得,更没人在乎。
“我答应,下次再见时,我们不会坐在对立面。”
“黎挚”沉默不语,可控制着意识的他却非常清晰地知道,对面的人在说谎,不该抱有任何期待与幻想。
可是他听见自己说:“好。”
黎挚想去看那人的脸,可是一抬眼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最后集中在他的脑中。
这是他的记忆,真实,鲜活。
再一眨眼,对面的人穿着变了,场景却丝毫没有改变,甚至连那人所处的位置都没变,桌上的屏蔽器还闪着光。
刚刚是长袖长裤的迷彩服,这会儿却变成了一件短袖,手背处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黎挚感受到脖子上戴着什么,低头就看见了微弱的红光。
电子项圈。
“不认。”他听见自己说。
对面的人像是沧桑了很多,连声音也带着嘶哑,像刚刚抽完了一整包烟,“小黎,我尽力了。”
听见这语气,黎挚突然觉得自己像病房外等待的家属,听见医生摇头叹息的轻声审判。
不同的是,黎挚听见的审判是对他自己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黎挚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托词,也清楚这只是托词。
黎挚想问男人,他们是不是选择抛掉这颗子,可又觉得矫情,话到嘴边又尽数吞了回去。
“我上次告诉你是最后一次,这次也是一样的话。小黎,计划就要收尾了,这是最后一次,还需要你。”
黎挚沉默半晌,最后溢出一声轻笑,抬眸看向对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