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又是一声叹息,想要将女孩的脸捧起来。女孩却把脸紧紧埋入他的胸膛,冰凉的液体透过单薄的僧衣渗到他的胸口,化为一片烧人的热度。
在很久以前,了空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女儿是用水做的说法。现在,他终于知道此言不虚了。
直到星辰升起,散发出或明或暗的光亮。女孩仍旧伏在他怀里不住地流泪,了空几次想抬起她的头,却被她拒绝了,只好让她埋在怀中,无声地流泪。
星月皎洁,月儿看着这一对相拥的人,似也发出了一声谁也听不到叹息。
许久之后,女孩终于抬起了头,泪水仍然不住地从她眼中流下。她看着了空,原本澄澈纯粹的眼中带着无限的忧伤,眼眶变成浓重的胭脂色,两颊也红红的。
“你真傻。”女孩用哭得有些鼻音的声音说。
“是。”了空微笑道。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
“是。”
“他们真狠心,把你打成这样。”
“是。”
“你真是个大笨蛋。”
“是。”
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抽泣。她说一句,了空就应一句,那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刚被打完两百多棍的人。
女孩揉了揉眼睛,又用手帕擦了擦手上和脸上的泪水。看见了空衣襟上湿了一大片,刚要伸手过去帮他擦一下,蓦地又缩了回来。
“才不给你这个笨蛋擦。”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把桌上的佛经一点一点叠起来,用一块布包在一起。了空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她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女孩就把佛经包好了。她抱着佛经,走到了空面前,看着了空平静无波的眼睛说道:“我们走吧。”
了空微微点头,牵起女孩的手,向下走去。
现在他当然不可能施展什么轻功,他也不想用什么轻功。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步一步走出了净念禅院。
夜已深了,洛阳城中的大街上空无一人,两人就这样在白天人满为患的大街上缓步走着。
女孩硬是要到药店里去给了空去买药,可是都这个时辰了,有哪家药铺还会开门呢?即便她去敲门,在深夜里又有几家药铺愿意把门打开呢?
其实,再好的药净念禅院里面都有,无论是治外伤还是治内伤的,都应有尽有,院中的人也十分愿意把这些伤药拿给他们用。只不过女孩根本就不愿意用净念禅院里面的药,所以就这么走了出来。修为到达了空这个层次,这样的伤势,只要运功疗伤,最多几天的时间,就能完好如初,根本不必用什么药。这个道理了空当然懂,女孩似乎也懂。
女孩一连敲了许多家药铺的门,都没有一家愿意开门。她只好无奈地放弃了这个念头,既然在城内买不到药,那就去城外采药。外面到处是山林,总有长着草药的地方。
从禅院出来,无论女孩还做什么,了空都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从不阻止。两人一路向外走去,走到城墙边,了空抱着女孩轻而易举地跃出洛阳城。
密林遮住了星月的光辉,想在这种情况下在林中去寻找草药,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女孩却不信这个邪,她在黑漆漆的林中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些可以治疗外伤的草药。
洛阳城外离那个小谷虽不远,却仍然有一段对常人来说不近的距离。要是了空用轻功带着女孩,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那里。但是现在女孩怎么肯让他再去用轻功抱着自己翻山越岭,他现在被打的浑身是伤,要是硬要赶到那个小谷,肯定会伤上加伤。
女孩咬了咬唇,思来想去,决定在附近寻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暂时休整几天。幸而这里是离洛阳城不远的郊外,多得是被人遗弃的乡野村落。女孩找了不久,就在一个小山坡下找到了一片荒弃的村落。
两人进到一间看起来相对不那么破的小屋里,四周积了厚厚的灰尘,除了残破的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女孩四下寻找,找了很久终于找出一床破旧的棉被,放在破烂的木板床上,她解下自己的外衣铺在上面,然后看着了空。
了空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女孩又点亮了那盏小巧的提灯。
暗淡的灯光下,了空的背上仍是血肉模糊,部分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流出血,黏住了了空的衣服。女孩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和伤口的皮肉分离开来。
“痛不痛?”
“不痛。”
“你胡说,哪有不痛的?”
“真的不痛。”
“你不痛我痛。”
女孩轻轻地抚着了空的背,几滴冰凉的液体又滴到了他背上的皮肤上。女孩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把采来的药放在口中嚼着,那些药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味道,又苦又涩又辛又冲,呛得她眼泪又要流出来。嚼了许久之后,女孩把那些药轻轻地敷在了空的背上。了空的背上几乎没有一片好的地方,女孩采的药很快就用完了,根本就没办法全部都敷到。
女孩擦了擦粘着的手,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我再去采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