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尽量平和地跟他说,“今天来,是你柯姨说你受伤了想来看看你,你怎么也该谢谢人家。你妈难道就教你对待长辈是这种态度吗?”
“别提我妈!”
躺在床上本来安安静静的青年在听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陡然直起腰来,像是被触动逆鳞的兽类,浑身逆鳞呲张,锐利凶悍。傅行简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好了。”
背后伤口似乎因为刚刚的用力而裂开,后背剧痛,却也痛得让人清醒,连心也揪在一起,悲伤如潮水般淹没所有情绪,只留一片岑寂的黑暗。
傅行简挺着背,面容霜寒地看着众人。
……
暮春夜晚微凉,花事渐歇,当宋翊带着夜风的冰凉推开病房的门的时候,顿了顿。房间里很安静,而且关着灯,一片漆黑,但现在才是八点钟,平时这时候傅行简都还没睡。
他手里是一个丝麻布袋,里面是他用保温盒为傅行简带的饭,他轻轻地关上门,走过去,安静地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眸看着病床上那凸起的一团阴影。
暗夜并非不能视物,窗帘是微透的质地,外面的世界正是华灯初起,夜晚才刚刚拉开序幕,透过窗帘的灯光淡淡地,虽只能让人看清一个轮廓却已足够。
傅行简侧躺在床上,没有动作,眼睛却是睁着的。
看到宋翊坐在他对面之后,出声,“你回来了。”
“嗯,带了点东西,要吃吗?”宋翊察觉到他现在情绪似乎很低落,却什么都没问,刻意避过这个话题。
“不了,不想吃。”
傅行简的声音闷闷地,从床上传来,声音的底调有点哑。
青年微微弯下腰,伸手握住他的手,发觉他双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心中一窒,“想睡么?”
傅行简微微摇了下头,动作缓缓地,很疲倦的样子,似乎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用尽了力气。
“我爸要结婚了。”
青年的声音淡淡地,似外面悄然钻来的凉气一样丝丝缕缕地蔓延在房间里,但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有点哽咽,“我坚持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结果。他还是娶了那个女人,婚期就定在六月。”
宋翊的唇动了动,眼帘垂着,握紧了他冰凉的手,一手轻轻拂去他额前粘连着的碎发,柔声问,“可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上一辈的纠缠,和这一辈有什么关系呢,何必让这一辈来承受不该承受的事情。
“他跟那个女人,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好上了,我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只不过装不知道而已。但那时候,谁都知道柯平和柯安是我爸的私生子,而不是他的什么朋友的儿子、要不然,他怎么会让朋友的儿子在家住那么久。别人都知道,只有我和我妈不说而已。”傅行简慢慢地说着,眼眶微红,冰凉的手紧紧地回握着他,“我妈还在的时候,一直说要我体谅我爸,说他工作忙不能回家是没办法。但我那时候早就知道我爸才不是因为工作忙才回家,工作再忙,他都可以挤出时间去陪那个女人和他的孩子,只不过是不重视罢了。”
“高考结束那年暑假,同学都出去玩了,只有我在医院陪着我妈做化疗。她担心我身体,让我去做检测。我去了,却检测出是omega。”
“我爸看了我的检测单,很失望,当晚就走了。没过几天,我妈在医院要撑不住了,只有我自己在那里陪着她,我给他打电话,他来了一次,看了一次我妈,跟我妈说她生的不是个alpha,而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alpha,他后继有人了,不会是我。”
“我妈和他吵了一架,他就走了。”
“我妈病情恶化,那时候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医院一趟。他说他走不开。因为那个女人也生病了,发了低烧。”
“直到我妈死的时候,他都没能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