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很久很久,才看到了一簇光。
那是那样明亮的光,光团的中央站立着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男人转过头,朝他展开笑容,声音也是那样温柔而熟悉。
裴清仪听到自己喊了一声“先生”,他朝着沈钧走过去,那样迫切地走过去,几乎要跑起来,却被丛生的荆棘绊倒。而当他艰难地抬起头时却看到沈钧之前的笑荡然无存,他忽然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转身离开了。
他的手脚被藤蔓缠住,那些藤蔓把他往黑暗的深林里拉,他张着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
床单湿了一片,晕开了大大的水渍。
裴清仪睁开眼,怔怔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心底是几乎要将人溺死的绝望,直到听到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和随之而来的关切问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是梦。
梦里的沈钧离开了,而梦外的他正坐在自己的床边,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了。
“没什么。”裴清仪的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看来不能大白天睡觉偷懒了,容易被魇着。”
“你最近太累了。”沈钧说。
男人用手背给他擦拭额上的冷汗,叹了口气,温声道,“我让尹医生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该多休息休息。”
“没那么娇贵的,我还要拍戏呢。”裴清仪摇摇头,说,“如果第一次拍戏就耍大牌的话,传出去多不好。”
“最近除了拍戏还有其他通告么?”
“嗯,下周还有一个关于新剧的访谈,主要的演员都要去,我也要去参加的。”
沈钧“哦”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演了长情之后争议很大么?”
“……是有一些,怎么了?”裴清仪问他。
“如果不想看网上那些无聊的诋毁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裴清仪察觉到他想说的没那么简单,顿了顿,“先生?”
沈钧说,“明恪让公司的公关团队帮你控了下评,事后他们向我汇报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如果你直接跟我说的话,我会帮你弄的。”
“……”
裴清仪抿抿唇,“我知道了。”
沈明恪“帮”他清了一次评论,却是让他心烦透顶,而沈钧这样不明说的态度更让人如鲠在喉。
他是什么意思呢?是要他跟沈明恪保持距离么?可他现在还不能,他离自己的计划只剩最后一步,只是最后一步了……
裴清仪胡思乱想了一阵子,陪沈钧吃了饭之后便借口看剧本躲去书房了。
他今天不太想接受沈钧的亲近,不论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沈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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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戏份拍得还算顺利,裴清仪就算最近心情很糟也不会再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不拍戏的时候要么就在看剧本,要么就是看别人演戏以帮助自己尽快地进入状态。
俞安的进步很大,裴清仪在看他和其他人对戏的时候就发现了。
也许,这不能说是进步,而是态度问题。
一个人的演技是无法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但如果以情入戏、认认真真地去把自己演绎的人物当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去演的话,是会和之前僵化顽固的刻板演技呈现出天差地别的效果的。
这一点,裴清仪发现了,作为导演的江留自然也看到了。
江留平时很少夸人,但在结束了俞安的一场戏之后特意说了一句“不错”。
而俞安在江留喊了cut之后,戏中小侯爷神采飞扬的神情立刻荡然无存,漂亮的眉眼间是一团寂寂的死气,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到偏僻的角落继续看剧本。
俞安以前身边簇拥着他的小助理们和经纪人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做事毛手毛脚的胖胖的女孩儿跟在他身边当助理。
他现在的经纪人似乎很忙,或者说,忙着培养潜力更好的新人,没空顾着他。那个经纪人只在俞安来拍第一场戏的时候陪他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唉,真是世态炎凉啊。”池言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