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检查室门口都排着长队,医院提供的临时座椅根本不够用,好在来医院的患者和家属之间彼此都有个照拂,看见沙老爷子一把年纪的等着,总有主动让座的人。
最后,等到全套的检查项目都做完,拿了结果又找医生复核,确定沙老爷子只是血压有些偏高、轻微的白内障外再无大碍后,沙鸥始终提在头顶的一颗心才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下午六点多,爷孙俩走出了市中心医院的大门。
沙鸥站在路边招手拦出租车,沙老爷子站在旁边,握着一把票据和收费单心疼得直叹气:“我都说没事了,你不信,非要来医院白花这么多钱,你看看,做一个脑部核磁就一千二,这不是糟践钱么!”
出租车招手即停,沙鸥拉开后车门,扶着爷爷坐上车,平静道:“只要检查结果说您真没事,就不糟践。”
沙老爷子坐稳后,哼道:“那我要是检查有点事呢?”
沙鸥把车门带上,平铺直叙道:“早发现早治疗,要是有事,这钱花得就更值了,所以您安生的吧。”
“哎!”沙老爷子说不过孙子,三言两语败下阵来,重重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说了。
实际上,他哪是心疼钱,他是心疼挣钱的人。
到了家,沙鸥把爷爷这次的检查结果和以往的各种病例、影像放在一起,收进爷爷床头那个专用的小柜子里放好,又准备去厨房做晚饭。
午饭爷俩是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随便在医院外面的小吃店吃的,厨房里,沙鸥开水淘米,修长瘦白的五指一边搅米一边问:“爷爷,晚上给您熬点粥?想吃什么菜?”
沙老爷子从卧室走出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沙鸥好久没说话。
沙鸥关上水,设置好电饭煲,径直说:“我晚上还得去打工,就不陪您吃饭了,等一会儿雁还回来,粥也该熬好了,我提前把菜给你俩炒好,就不在家里吃了,您......”
“小鸥啊——”沙老爷子苍老喑哑的嗓音打断他,长叹说:“难为你了。”
沙鸥垂下的眼睫遮挡隐去了一切情绪,他快速的洗菜摘菜,毫不在意道:“您说这话才是难为我呢,我是您孙子,孝敬您照顾弟弟都是应该的,别说咱们家情况特殊必须这样,其实谁家都一样。”
这话没错,上侍严慈,下拂稚小,谁家都一样,但是,沙鸥刻意忽略爷爷话里的重点——没有谁家像他们一样,中间隔了一辈,本该是儿女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全盘落在了还在上高中的孙辈肩上。
沙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哎,今天小陆也没赶上来吃饭,你记着跟人家解释解释,别让人以为你是故意的,好像怕人来,烦了似的——我看你俩关系不是一般的好,都快赶上你和赵河那小王八蛋了,你在学校有个走得近的知心朋友,爷爷心里高兴,也安心了不少。”
沙鸥切菜的手倏然一顿,雪白的刀锋在指尖上方停住,半晌,才继续动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忘记了。
上午事发突然,接到沙雁还的电话后,他心急如焚地往回赶,连自行车都没骑,直接打车回来的,情急之下,顺理成章地将知会陆惟名一声这件事忽略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大概......陆惟名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吧。
炒好了菜,沙鸥安顿好爷爷,才出门赶去“stone”。
其实时间不算晚,他自行车放在学校了,于是干脆步行去上班。
入秋以后,各家酒吧的生意也慢慢转淡,但是对于“stone”这种全市排名前三的娱乐场所来说,淡旺季的区分却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