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又变成坐在沙发上的小小一团,他想和顾沉说说话,顾沉冷不丁抬起脑袋,用阴恻恻的声音问他,为什么要假装看不见。
他在这种巨大的拉扯里煎熬着,甚至发起了低烧。
顾衡醒来时见到林余还在床上,拍拍林余的床,却只能听见林余的闷哼声,他伸手一摸,林余的脑袋隐隐发烫,脸也起了不正常的红。
于是跟老师告了假,拉林余起来看校医,又看着他把药吃下,还是不放心的询问是否需要他留下来陪伴。
林余难受极了,他多想对顾衡和盘托出,但最终只是摇摇头,转了个身子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恍惚间,有清凉的毛巾搭在自己额头上,他睁开迷离的眼,顾衡担忧的神色引入眼底,他和顾衡一块儿长大,自然能感受到好友的担心。
可是他太困了,只是伸手碰了碰顾衡的手臂,顾衡摸摸他的头,用与年纪不符合的成熟语气说,“睡吧,我在这儿。”
令他漂浮不定的心一点点归位。
林余只烧了半天,并不严重,顾衡反而比他还要紧张自己,坚决不让他去上课,临走前还拜托了宿管照看林余。
宿舍空无一人,林余吃过药也睡过觉,精神大好,他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找到顾沉的联系方式,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最终什么都没有做,颓然了闭上了眼。
他以后会对顾沉好的,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再也难以拔出来。
顾沉住了将近二十多天的院,原是不必住这样久的,想来是陈梦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故意延长了住院的时间。
不出所料,顾博没有怀疑陈梦的说辞,也不知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全然没有追究的心思,横竖人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并没有忧及性命,不值得他兴师动众。
林余再三犹豫,终于是敲响了顾沉的房门。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走近顾沉。
内心十分忐忑,他有些怕见到顾沉的脸,那时他懦弱的证明。
隔了一会,门缓缓打开了。
林余见到顾沉的眼神闪了一下,继而露出个接近于惊喜的笑容,“林余哥哥。”
这四个字敲在林余心里,令他越发愧疚。
林余勉强笑得自然,“我来看看你,伤口怎么样了?”
他两个星期才回一趟家,如今才询问起顾沉的伤势。
顾沉伸手把林余拉进房里,咯噔一声关了门。
林余不免打量起他的房间,一时五味杂陈。
顾沉的房间虽和顾衡面积差不多大,里头却有天壤之别,除了必要的物件外,竟是一点儿玩具都没有,连展示柜上都空荡荡的。
怎么大的房间,却没有东西填满,住着一定很孤单。
顾沉却仿佛不这么觉得,也许是习惯了,他拉着林余坐下,对着林余时他脸上都是笑容,“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林余没敢问出能不能让我看看的话来,只是有点尴尬地说,“那就好,结痂了吗?”
“结了,”顾沉应答,“只是平时擦药有点不方便。”
林余眉头皱起来,“没有人帮你换药吗?”
顾沉只是笑,漂亮的脸蛋一派天真模样,“没事,我自己也能换的。”
他才十岁,林余在心里说道。
顾沉显然对林余的到访十分欣喜,尽管房间里空空一片,还是很认真的跟顾沉说自己平时的东西放在哪儿,在房间里都做些什么。
林余侧耳倾听,不忍心打断他。
只是话说到一半,外头忽然想起顾衡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林余,你在里面吗?”
林余莫名有种考试作弊被抓包的感觉,下意识站起来回,“我在。”
“你出来,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林余看看顾沉,顾沉笑容未减,黑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不安地蜷了蜷五指,轻声说,“我待会再来看你。”
顾沉歪了下脑袋,音色清脆,“好啊。”
分明是应允,却叫林余越发不好受。
但他怕顾衡等急了,只是再看了一眼顾沉,就转身往门口走,开门出去的动作十分利索,尽数落在顾沉眼里。
顾沉脸上的笑容瞬间垮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森森的神情,就像是森林里以腐肉为食的秃鹫,眼里散发着阴冷的光。
这是林余第几次抛下他呢?顾沉抓狂的往床上很踹,他还小,不知道怎样发泄自己的愤怒,只能通过蛮力将体内乱窜的怒气疏散出去。
踹到背后的痂都裂开来,疼得他摔在了地上,保持着这个动作再也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但他从白昼坐到日落西山,背后的伤口也不再流血,林余也没有回来。
林余陪顾衡出去参加聚会了。
一班不大不小的孩子聚在一起打闹,自然是热热闹闹的,但林余心里一直念着顾沉,坐在角落安静地啃着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