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睁睁看着她化作一道红霞,最后一面,是她如清风吻过我的脸颊,满眼爱怜,道:“崽崽……永远是我的阿舒啊。”
我便是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了。
我许久不能回过神,只觉枕边浸湿一片,面上却残留了一丝触感,好像有人曾不厌其烦地为我拭去眼泪。
我掉转目光,望着那熟悉的枕头怔了怔,又缓缓向床边扫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泄了力,躺了回去。
身边不是漫天黄沙,也不是阴曹地府。
这里不但称得上舒适,而且是我很熟悉的地方。
清思殿。
又是清思殿,又是这一方窄得四四方方的院落。
我甚至说不上失望,只是觉得很疲惫。
我早就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了,受了伤,长途奔袭回来,倒头睡上两天便又可以活蹦乱跳。
这次的伤,我养了很久。
养到京都府落了初雪,我才渐渐恢复了些,能在床边走两步了。再远处……我倒是有心想走去试试,可惜我去不了。
一条锁链仿佛从地底生长出来的活物,紧紧扣在我的脖颈上。
这使我能去的地方有限,见到的人皆是陌生的面孔,他们的长相各不相同,唯独面上从不敢抬眼的神情和缄默的做派如出一辙。
绿雪和程恩不知被谢明澜打发到哪里去了,这并不令我惊讶,只是我本以为会见到苏喻和谢明澜,但在我养伤的这几个月中,也未曾见过他们一面。
就当我以为谢明澜将我遗忘了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来时,外面又下了雪。
我本坐在床边扯着脖子往窗外看雪,他便带着一身寒气来了,默默卸下了大氅,便径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怔。
自始至终,他都像是那些被他派来的哑巴侍从一般,不发一语,甚至没有看我。
他不看我,我却仔细端详了他半晌。
谢明澜好似瘦了一些,周身气质更加内敛沉静,眸中一丝波动也无。
那是近乎死寂的一种静,这让他有些像一尊没有人气的玉像。
倘若说曾经我从不会弄错他与谢时洵的眼神,但今日一打眼,却有几分恍惚了。
我正看得入神,他望着桌上的灯光,缓缓开口道:“你说的……带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我如何也没料到这么久未见,他一开口竟是问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