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娥眼前一亮,提高声音道:“果真是你!我早就听过你的事迹,你从血衣帮手里救过我姐妹的命,她们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柳红枫淡淡道:“大恩大德谈不上,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往后姐妹若是遇上好男人,也别忘介绍给我认识。”
血衣帮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邪门歪道,专门在花街柳巷里出没,净占娼妓的便宜,因着衣上沾了太多血污沉垢,才得了如此一个恶名。
世道倾颓,国运衰败,常常有身世悲惨的姑娘流落风尘,沦为娼妓。血衣帮便是认准了她们势单力薄,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才肆无忌惮地奸杀劫虐。
血衣帮作恶多端,百无禁忌,唯独害怕听到枫公子的大名。
江湖上有剑侠,有医侠,有镖侠,自然也有行走在风月之地、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侠。
传闻中此人是个年轻男子,总是穿着一席红衣。
枫之红虽与血之红近似,却是一明一暗,一义一邪,截然不同的两般光景。
满屋娼妓的目光,都落在柳红枫的脸上。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狭眼弯成月牙似的姣好形状,将他的淡唇衬得更加剔透,甚是端美。
偌大的江湖,三教九流层出不穷,与娼妓互称姐妹的男人却并不多。
男人找上女人,大都为了索取,有良心的以财易色,没良心的坑蒙拐骗,无非是君子与小人的差别。
不论君子或小人,看待她们都像是看待一成不变的死物,或是秀苑中的娇花,或是泥沼中的野草,闲时暼上两眼,把玩一番,便算物尽其用。
只有将她们视作朋友的人,才会以姐妹相称。
流落风尘的女人,哪个不渴望拥有朋友,就算是翘兰花指,穿红衣,满口混账话的怪胚男人,也总好过没有。
所以,柳红枫一露面,就连阴晴脸的翠姨也大改前态,收敛怒容,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枫公子有何指教?”
柳红枫道:“我只是想说一句公道话,这毒案之中或有蹊跷。”
翠姨问:“蹊跷?”
柳红枫指了指柳千:“我这位儿……小友碰巧出身医门,可惜学了一身歪术,对毒理药理颇有研究,若是翠姨信得过,可否让他看一看?”
翠姨点点头,道:“请便。”
柳千瞪了柳红枫一眼:“你若再说我是你儿子,下次跪着也别想求我帮忙。”
柳红枫仰头大笑:“要不下次你当我闺女?”
柳千懒得与他计较,登上玲珑台,凑到死人的身边。
他虽然只有十三岁,嘴角还带着偷食来的油光,不过面对死人的时候,神色却说不出的冷静镇定。
他先拿起元宝身上搜出的瓶子,埋头嗅了嗅,道:“不是毒,只是止咳安神的药粉罢了。”
翠姨皱眉道:“小孩子家莫要妄言,这粉末明明是砒霜的味道。”
“只是特地做成相似的味道罢了。”柳千眉毛一挑,竟伸出手指在瓶口捻了一圈,蘸上一撮粉末,放进口中,津津有味地嘬了起来。
一个孩童吞食砒霜的场景,使翠姨一阵心惊肉跳,额头沁出一层冷汗,阖上眼皮,不敢再看。
然而,柳千脆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喏,我说没毒就是没毒。”
翠姨战战兢兢地睁开眼,见这孩子果真安然无恙,嘴边带笑,这才渐渐相信他所说的话。
她和孙老大对视了一眼,脸上浮起一阵愧色,俯身转向元宝,道:“既然不是毒,你为何不早说?”
元宝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但口中已吐不出话来。
柳红枫替他答道:“那瓶子恐怕是别人放在元宝口袋里,用来嫁祸的工具,连他自己也没见过,自然分不清是毒是药。”
翠姨只觉得背后更凉,像是在不觉中被拖入冰冷漩涡,她咬了咬嘴唇,追问道:“既然毒不在酒里,又在哪里?”
柳红枫抬手指向柳千的方向。
在众人说话的功夫,柳千已将死人之一搬到地上。他蹲在死人身边,双手将死人的衣襟向外扒,次第袒露出肩膀、胸膛、胳膊、腰腹……
翠姨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看柳千这劲头,如此扒下去,怕是连亵裤都要扒下来。
死人通体发青,肌肤上浮着青色的筋络,微微肿胀,模样丑陋,若是扒到下体,被姑娘们瞧了去,怕是三天都要恶心得接不动客。
还好,柳千的手只扒到肚脐处就停住了,因为他已找到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