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停手吧!”方无相仍未放弃劝诫。
火上心头的两兄弟怎能听进他的话,非但没有停手,反倒来势更汹,纵剑从两面夹击而至。
方无相再次闪过,他的身法极快,快过初八撤剑的速度,他率先往初八的方向侧身亮掌,掌风顺着短剑逆行推进,一直推至对方肩头。
初八只觉得肩上吃了一记重击,半条手臂陷入麻痛,指上的劲力全失,而方无相趁虚而入,手指勾住他的小臂,向背后一剪,他惊呼一声,短剑从手上滑脱,斜插进雨水冲刷的木台上。
这时,初一从背后纵剑而至。
他的武功比初八更胜一筹,剑锋如电,竟连落雨都被他劈开,蒸出一片烟雾朦胧,萦绕着他的长剑。
他使出全部功力,瞄准方无相来不及转身的片刻。
方无相果真露出惊色,他还护着元宝在身侧,如此下去,在长剑刺中自己之前,势必先要洞穿元宝的背心。
他发出一声低吼,回身策动掌法,全力一推。
元宝只觉得肩头一热,看不见的风好似烈火一般,擦着自己的身畔急行而过,刚好迎上初一的剑势。
初一不禁睁大了眼睛,他的剑锋被一只无形的手捉住,贯入全力的一刺竟在中途失去控制,像是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这是隔山打牛的上乘功夫,绝非一朝一夕所能习得。
方无相仍稳稳地扎着,初一手中的长剑却发出悲鸣,像面条似的弯曲,挤压,终于发出一声脆响,从中间崩断成两截,抛入雨幕。与此同时,一股罡风贯入他的心口,好似一只无形的拳头,但比他吃过的任何拳头都要刚猛百倍。
——就连刺瞎他右眼的那一剑,都未必能够匹敌。
他的胸口直迎重击,当场呕出一口血,踉跄着扑倒在地。
胜负已分。
初八也慌了,快步冲到初一身边蹲下,摇着后者的肩膀:“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初一连头也抬不起来,肩膀抽动,面色铁青,口中接连地吐着血沫,显然内伤不轻。
初八转而望向方无相,眼中的惊恐渐渐转为憎恨。
方无相也被自己吓得不轻,他将阿弥陀佛反复念了几遍,摇头道:“我并非故意伤人,只是一时疏忽。”他也在初一身边蹲下,问道,“你没事吧?”
初八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方无相:“肋骨折断,经脉迸裂,怎么可能没事!”
他的话实在不像是说谎。
三人从交手到受伤,不过片刻的功夫,跟随初家兄弟一同前来的队伍已经调转回头,围在周遭。
队伍中林林总总二十余人,簇拥着一驾马车。
马车的幕盖徐徐敞开,车中传来一个女子柔弱的语声:“一哥,一哥怎么了。”
方无相怔怔地望向马车,只见车中的女子缓步走入雨帘,一只手扶着隆起的小腹,步履蹒跚。
她的小腹隆得很高,身孕像是有十月之久,每走一步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在初一面前跪下,眼眶通红,带着哭腔道:“是谁如此狠毒,将你打伤至此……”
方无相呆在原地,隔了一会儿才说:“对不住,我没打算伤他。”
女子跪在地上,先是惊讶地望着他,随后便抽泣道:“……我的夫君也是迫不得己,我快临盆,投宿的客栈却出了血光之灾,将客人全都赶出去,尤其不留有身孕的人……我急用钱财投医,才怂恿他来拿死人的钱,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拿到银子,反倒丢了半条命……”
方无相在慌张中语无伦次道:“我,我补偿给你……但我也没有银子……”
初八抬手往元宝身上一指:“他有。”
方无相摇头:“那是他的钱,我不能强迫他。”
初八反问道:“若是你自己的东西呢?”尖锐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腕上。
方无相也怔住了,他抬起手腕,看到佛珠上沾了斑驳的血,血色渗进木料的纹路里,留下深深浅浅的疤痕。
是初一的血,是他一掌将初一打成重伤,所打出的血。
佛珠是上等的菩提木,是主持方丈赠予的贵重之物,比元宝身上几块碎银值钱得多。
初八仍低垂着头,却压不住残眼中熊熊燃烧的恨意:“大哥大嫂和贤侄三条人命,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我……”方无相慌乱不已,终于将手指探到腕上,将佛珠解下。